第十七章 雜種(2 / 3)

是他,周大。秀巧點了點頭。

他都五十大幾了呀,這個老毛驢。他不是很少回村嗎?男人咬牙切齒,拳頭握得嘎嘣響。

也不知咋的,過了年你一走,他就隔三差五地回來。他來咱家買雞,說是村子裏的雞好吃。前兩次倒也沒啥,看不出他有啥壞心眼,第三次來了他就動手動腳的。我討饒不行,跟他廝打也不行,他像是發了瘋呢。他說從我嫁到甘家窪,就看上我了。

你咋不給我打電話,你讓我回來,看我咋收拾他?男人一跺腳。

我怕說不清。我怕你知道了把我想歪,還以為我想勾引他呢。誰讓他要風有風,要雨有雨。

你該給我打個電話呀,你真糊塗。男人又一跺腳。

後來我發現不對勁,懷上了,我問他咋辦。他不認賬,他說咋能一次就有了,說不準是你和二旺的。我說你糟蹋完,就翻臉不認賬了?他說不管娃是誰的,先打了吧。我說你不認賬,我就不打。他說不打,讓二旺知道了,他會打死你的。我說打死了娃也是你的。他說好好好,就算娃是我的,先打了吧。我說打也行,你得給我個說法。他說你說吧,要多少。我說十萬。他說你倒敢要,這麼多錢我一時哪能周轉過來?況且,耍個黃花閨女,有十萬也頂住了。我說你不給我就不打。他說好好好,我給你周轉。

這個老毛驢,他還給我當叔呢,有幾個臭錢就不把自己當人看了。

沒想到他比鬼都精,躲了,再不回村。他不回我就進城去找他。正好他老婆也在,說秀巧你來幹啥。他一個勁地朝我使眼色,我知道他啥意思,他是想讓我給他留個臉麵。我心軟了,說,進城逛街,想起嬸住這兒,來串個門。他老婆說,這樣啊,我還當出了啥事。我坐了半天出門,他說要送送我。下了樓,他說秀巧你可不敢再來了,錢,我給你周轉,過兩天就給你送回去。我等了好多天,沒見他來,就又進城去找他。這回他和他老婆都不在。敲了半天門,他鄰居說,老周一家去海口了,得走一個月。我就知道他躲了。

這個老毛驢,我真想一刀劈了他。男人罵道。

後來我害怕了,肚子越來越顯出來了,我尋思著得先把娃打掉。去了醫院,醫生說得你家裏人簽字。我哪敢叫你回來。就自己折騰,啥法子都試過了,就是折騰不下。再後來,我想讓縣城一個同學陪我去醫院,代你簽字。他應承了。再到了醫院,醫生說不能打了,打了大人有危險。我說危險也不怕。我同學硬把我拉出來了,說這字他不敢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沒法交代。

秀巧,你真糊塗,你該叫我回來。

我當時就想跟他討個說法,不能白讓他糟蹋了。可這家夥卻躲了。你別生氣,我覺著這錢還得去討,討了咱就走。

還去討?

嗯,咋著也要討個說法,你得幫我。

其實不如一刀宰了他。男人重重歎了口氣。

不是講好了嗎,不準動刀子。秀巧又急了。

我,我真咽不下這口氣。

你殺了他,還不得搭上自己的命?這值得嗎?聽我的,跟他討了錢,我們就離開村子。秀巧說。

過了兩天,秀巧和男人進了城。

他們先去周大家,敲門,半天沒人應。鄰居嫌煩了,說你們敲啥敲,老周好久沒見了。兩個人隻好又下樓。秀巧說,上次找他也這樣,他在城裏有好幾套樓房,也不知躲哪兒去了。男人說,有幾套房咋了,不信就找不到他。秀巧說,縣城這麼大,他躲了,我們上哪兒找?男人搖搖頭,不就個縣城嘛,能有多大?就是每天在路口等,也能等到他。

他們找了個小旅店住下來。

秀巧說,我們不能光這樣等著吧,你說咋辦。男人想想說,你給那個老毛驢打電話,讓他來旅店見你,就說他一天不來你等一天,一年不來你等一年。秀巧就給周大撥電話。秀巧說,我來找你了。周大說他在外地,暫時回不來。又說,你還是回去吧,城裏的旅店貴,住一會兒都得掏錢。時間久了,你住不起的。秀巧說,你管我住起住不起?記著,你一天不來我等一天,一年不來我等一年,不信咱走著瞧。周大說,你說話怎麼老喘,孩子還沒打掉?秀巧說,沒,我恨不能把你的娃掐死。

你說他會不會來?掛了電話,秀巧問男人。

今天肯定不會,過幾天他會來的,你天天給他打電話。

要是過幾天他還不來呢?

那我們還等,不信他不來。

你還真打算住一年?

你不想嗎?你不是一直想住進城嗎?就當我們搬進城來了,就當我們是城裏人了。

秀巧想,那就假裝是城裏人吧。到了吃午飯時,秀巧說,領我吃回麻辣燙吧,你答應過的。男人說,麻辣燙?我答應過嗎?秀巧說,你沒答應過嗎?男人說,忘了忘了。秀巧就撒嬌,你到底領不領我去?男人說,領,當然領啊。男人知道她這幾天嘴饞得不行。他們在街上轉了半天,找到了一家麻辣燙店。進了裏麵,秀巧看到好多人盯著她的肚子,她也不去掩了,跟著男人找位子。這個店看著挺火的,他們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一張空桌子。秀巧出了聲,不吃這個了,我們出去找個店隨便吃點吧。男人說,那晚上來吧,晚上我們早會兒過來。秀巧就要跟著男人出去,有個女孩卻給她讓了個位。秀巧不好意思坐。女孩衝她笑笑,別客氣,你懷著孕呢。秀巧看了男人一眼,坐下了。又拉男人也坐下了。

今天算沾了你的光。男人笑笑。

秀巧臉紅了一下。

男人要了兩大碗麻辣燙。秀巧還真能吃,一大碗東西,不一會兒就吃了。男人又給她要了一大碗。秀巧說,這麼多,哪吃得了呢?男人說,你肚子裏還有一個人嘛,你一碗,他一碗。秀巧就吃,吃得還是那麼香,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男人吃驚地看著她。秀巧說,看啥看,養不起了吧。男人臉上本來浮著笑,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那笑就凝住了。

秀巧一看男人這勁頭,就站起身,朝外麵走。

男人怔了一怔,也跟出來了。

兩個人又回了小旅店。

旅店的床是彈簧床。秀巧還是第一次住旅店,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手壓下去試了試床,稍微一鬆,給它壓下去的地方又彈了起來。秀巧看了男人一眼,仰麵躺下了。躺下後說,真舒服,比咱家的炕好多了。男人也看了她一眼,比咱家的炕好?你是說我沒能耐吧?秀巧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說,這床軟軟的真沒勁,不如咱家的炕好。男人笑笑,你倒會說。秀巧又說,咱家的炕好是好,可你要給我在城裏買套樓房,我肯定會搬過來住。男人說,要是買不起呢。秀巧說,買不起咱就在村裏住,有你,在哪不是個住?男人一怔,你啥都好,就是太軟弱了。秀巧知道他什麼意思,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