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鈴!咖啡很好喝嗎!?」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好」字特地加重了音量,而且還先瞪了我一眼。我搔搔頭,仍然一臉不解地看著他們。
香鈴水汪汪的眼睛無辜地看著健,問了一句:「說好喝會怎樣?」這時,小嵐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她馬上站起來走到她麵前質問她:「香玲,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香玲的表情更加無辜,小聲地……
「不會被打的那一邊。」她這麼說。當全部人傻眼,香鈴才笑著又解釋:「開玩笑,嗬,是玩笑喔……」要不是她長得可愛,班上的猴子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這一段插曲,校長還是保持著微笑望住我們的胡鬧……
從來,除了鮭魚以外,再沒有人這樣看過我們。當我們上到訓導處、教師的辦公室,不管是什麼人,不管我和健其實隻是去拿個點名簿,他們都會給我們一種眼光,一個譏笑的笑容……
有次,健差點跟一個學長動手,在那之後,我不準他去拿點名簿。因為他在意,至少……比我在意。
我真的不會奢求這個世界能夠平等對待所有人,但至少給我們一個能夠像平常人一樣的成長環境。但,似乎我們都認為不可能吧。因此,當有人給我們溫柔的眼光,真正的微笑時……我們都沒辦法立刻接受。鮭魚老師那時候也一樣,比起一開始就給我們臉色看的老師,她更受到我們的排斥。
那時一模一樣的情形,現在又出現了。為什麼?我還是不懂。
多麼渺小的機率,給我們遇上了想對我們好的人,但是對方越想對我們好,我們卻越不接受;越對我們好,就越被我們用惡劣態度對待。明明渴望被在乎、被接受、被愛……卻越不肯承認自己缺乏這一切。就像有些人越想哭卻越會笑一樣。頓時,我的腦子被滿滿的為什麼充斥著。
大概是認為這個場麵繼續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校長開口宣布青蛙老師不再是我們的班導師:「嗯……對了,胡老師告訴我:她沒有時間好好教育你們。我想,她是很忙的。那麼,在我還沒為你們找到新的班導師,我會暫時去代課。」他看看表,又吩咐:「你們都回班去吧……下一節的課該開始了。別讓老師等急了。」
其實,校長還沒說完,人都已經開始走了……就像一場表演到了尾聲的時候,不會有人願意留下分享演出者的喜悅。在所有參與者為了演出的成功歡呼的時候,台下已經沒有半個人。我老是覺得,真正的成功應該是直到尾聲時,觀眾席上仍有熱烈的掌聲……
但不能說校長失敗了,因為校長的最後一句話,人人都聽到了。
「回去好好想想,為什麼我的咖啡會這麼難喝……明天給我答覆好嗎?」校長最後笑著說。這句話很平常,也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就這麼的一句話讓班上窒息的沉靜,沉靜到放學。
當時我走到會議室的門口,我真的被這個問題愣住了,又一次沉醉在滿滿的為什麼裏頭,出不來。若是香鈴不把我拉走,我會站在那裏很久。我一直沒辦法問他們真正的原因,沒辦法問他們:「其實,咖啡並不是很難喝……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到它像糞水一樣難喝?」
不隻是健、小嵐……最溫和的水魚也一樣。為什麼?我又問。我問香鈴,香鈴隻是笑著說:「可是,我覺得好喝啊……」問她,是我白問了,就像問我自己一樣,都是白問。因為覺得難喝的,不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