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桂舊月(1 / 1)

寄月亭中,已擺下了哥窯白瓷。宮中早寒,桂花已飄香。皇太妃和皇太後攜手站在欄杆邊,看那新開桂花。皇太後眉尖微蹙。

“妹妹,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這身皮肉還是和江南的緞子一樣光滑!”

“姐姐真是羞刹妹妹了,這後宮裏,誰不知道您的皮肉是最最上等的啊!隻怕您的侄女來了,就得把您給比下去了。”

隻見皇太後依舊拿手摩挲著她的手背,似沒聽見。一時間兩人無話。

皇太後伸手,一邊侍女便捧上了一個小杯。舉杯欲飲,手卻突然停在空中:“織夏,你用的桂花膏擦手?”臉有微薄慍怒。

織夏撲通跪下:“皇太後,自奴婢十歲進宮,就不曾用過桂花膏。”頭低到地上了。

皇太妃看了一眼地上的織夏:“起來吧!姐姐,是我用的桂花膏。”

“妹妹不知姐姐不喜桂花,若衝撞了姐姐”,太妃宛爾一笑:“姐姐,您就賞我一耳刮子吧!”說著把臉偏過來,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

另又說道:“妹妹今日進宮,見桂花飄香,還請姐姐共賞新月,又是一罪了。”

皇太後臉上一木,卻到底還是太後,笑道:“妹妹自璉意十歲就出宮了,雖說姐姐把你的偏殿還留著呢,日日讓丫頭們打掃,你倒好,半個月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姐姐一個人在正殿裏,可冷清得慌。”

皇太後看了眼太妃吊起的眼角,拿指頭一戳太妃的額頭,“這宮中的規矩,自然是管不到你頭上。好妹妹,今天你有心來陪陪我,我也就感激不盡了。”

說完兩人對看著,愣了愣,卻一起大笑了起來。

太妃笑得似乎直不起腰來,一邊拿手絹捂口,一邊說到:“姐姐不如下個旨,把這一園子江南秋桂給砍了吧!”說罷偷偷那眼看了皇太後一?  隻聽見一聲脆響,皇太後手中的哥窯落在地上,碎成片。

“哎呦,姐姐,您這是怎麼了?”扶著皇太後,太妃誇張地叫道:“織夏,還不快傳姚太醫。”

一邊又軟語說道:“姐姐,您還是回宮歇下罷。可別讓皇帝知道了,不然妹妹又得……”一半,打住卻說:“不知是這秋月太涼,還是桂花太香,把您給衝撞了,都怪我。”

皇太後皺著眉,說道:“雨荷,扶我回宮。” 雨荷忙不迭地扶住皇太後,一路慢慢向西邊去。

見一行人遠去,太妃笑了兩聲,扭著腰一轉身。往東走,一邊冷冷說:“秋禾,讓你帶的玫瑰香露帶了麼? 沾了絲絹,給我擦手。” 伸出左手去。秋禾拿出絲絹,太妃又說:“給我。”

隻見太妃使力擦得手都通紅了,才狠狠說道:“回去記得燒了這帕子。”提腳一邊走一邊又聞了自己的手,說道:“什麼味兒啊,真是惡心!”

秋禾接道:“太妃莫愁,我早讓秋菱備下了玫瑰浴湯,突厥新進貢的,一水兒紅豔豔的花骨朵。”伏到太妃耳邊輕聲:“安王府送過來的。說您喜歡。”

太妃臉有喜色:“人人都道這桂香,我在寄月庭邊住了這麼多年,隻覺得這味兒稀鬆平常得很,每年一入秋,我就煩悶惡心得很。隻恨不能把這桂樹砍了。”

笑了起來:“以前隻道她不喜歡桂花,卻原來不喜到這個地步。今日倒是好好給她提了個醒。”

這邊皇太後和雨荷走著,雨荷尤自氣憤著。“後宮裏都知道太後不喜桂香,偏偏就她不知道了?”

“她哪能不知道啊,她自己也不喜歡。還未進宮那會兒,她的別名就叫玫瑰小姐,愛穿玫瑰花色的衣裳,還是越豔越好。”皇太後像說故事那樣慢慢的。  “隻從那年她搬進月桂樓,什麼都就變了。可她打心眼兒就不喜歡這桂香。”太後說道。雨荷一知半解,卻又不敢再問。

“今天那侍女,原來叫小枚,後來改稱秋桂,現在倒成了秋禾,都是有意思的……”皇太後又說道。

直聽太後接著念起來:“何須淺碧深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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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唐·宋之問《靈隱寺》月中有桂樹,所以下雲“月中落”。兩句寫杭州靈隱寺秋夜景致,月光皎潔,桂子飄香。

天河冷落,星鎖長空,風舞月影煙漠漠。去年劉郎重到、載得,萋萋滿樹鶯啼。

雲高水闊,葉橫清江,雨打樊川點點白波。舊夢天涯、人獨立,依依風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