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出巡或告別](1 / 3)

國王醒來,躺在身旁的珠牡也醒了過來。

“我做夢了。”

即使嗓子和嘴巴都沒有完全醒來,可珠牡的笑聲並未因此而稍有喑沉,依然如山溪奔流,清新悅耳:“大王你睡迷糊了吧,做夢真變成很奇異的事情了嗎?”

“我在夢裏跑到別人的夢裏去了。”

國王腦子中總是盤旋軍國大事,很少會觸及這樣瑣碎的話題。“快告訴我,別人的夢裏是什麼樣子!”珠牡馬上支起身體,興奮地說。她半裸的身子在暗夜裏閃爍著珍珠一般的幽幽亮光。

“看不清楚,好像起霧的山穀一樣。”

她的纖指在國王胸上輕輕劃過,口氣如嗔還怨:“那你就不能告訴我看見了什麼嗎?”

“這個人很奇怪。他好像知道我在嶺國做過的所有的事情。我已經做過的他知道,還沒有做過的他也知道。”

珠牡溫潤的手臂攬住了國王的脖子:“快告訴我,我跟國王一直都是這麼恩愛嗎?”

她攬得太緊了,國王把身子挪開一點:“我隻問他到底還有多少國家沒有征服,為什麼就像雨後草地上的蘑菇,這裏一個,那裏一個,會冒出那麼些國家,而且都是壞人當道,需要我去征服。”

珠牡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回應,把身子轉過去,假裝生氣了。國王沒有意識到,繼續自說自話:“他說他知道,但是不能告訴我,是回到天上的那個我不讓告訴現在的我。”

珠牡一聽,一下又翻過身來:“那我是不是也跟你回到天上去了?”

格薩爾知道王妃愛聽什麼,就說:“他說你也跟我到天上去了。”

“那國王還有什麼好操心的呢?”

“可我還是想知道到底還有多少事要幹。”

這時的珠牡變得像個母親:“哦,嶺國的事情讓你操了那麼多心,都讓珠牡我心痛了。”說著,她就把國王緊緊抱在了懷中。女人熾熱的身體,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身體,從長成那天就不再衰老的身體讓他忘記了那些即將出現而尚未出現的敵國。她用滾燙的身體把對女色有些倦怠的國王的身體點燃了。

珠牡說:“讓王子紮拉帶領英雄們去戰鬥,讓我日日陪伴你吧。”

身體燃燒的男人沒有回答。

到天亮的時候,那個癲狂的世界又恢複了平常的麵目,珠牡再次重複這個建議,格薩爾由侍女服侍穿上了整齊的衣冠,他站在窗前,說:“我想我該出行一些日子,去看看兵器部落是否學會了卡契工匠的煉鐵之法。嘉察協噶顯現虹身救了殺死他的辛巴麥汝澤,辛巴麥汝澤自己也知道,他會在大戰中犧牲,他是樂意陳屍沙場的,可憐他,回到領地就病了。也許我還該去達絨部轉上一圈,失去兒子的晁通需要人安撫。也許東郭的死使他改變了。”

珠牡提出要與國王同行,但是國王說:“還是讓梅薩陪我吧,她能讓人們安定,而你會讓男人們燃燒起來。”

珠牡很不高興,但國王裝作沒有看見,隻是平靜地吩咐:“媽媽病了,我不在時請你多去看望她。”

大王真的就出發到領地上巡行了。

他不常在自己所創造的這個幅員遼闊的國家的領地上巡行。在他所經過的大部分地方,老百姓都不認識他。他們隻把他當成一個身份崇高的貴族。當他彩旗招展的隊伍出現在地平線上時,他們就趕著牛羊躲開了。他們害怕這些人見了肥美的牛羊就想就地野餐。隻留下一些老弱病殘待在路邊,豎起拇指向貴人乞討。格薩爾讓人從馬背上向這些人拋撒食物,興起的時候,還讓仆人們拌上珊瑚、鬆耳石、綠鬆石之類的寶石。那些從地上撿到寶石的衣衫襤褸的孩子狂喜不已,馬駒般跳躍奔跑。滿臉滄桑的老人臉上都露出驚喜已極的神情,望天拜伏,有人還撲上前來,哭泣著要親吻這個慈愛官人的靴子。格薩爾問梅薩:“一粒寶石就能讓他們高興到這樣的地步?”

梅薩低眉答道:“大王啊,不是寶石,是好運,這些人一生都與好運無緣。”格薩爾想到每當征服了一個國家,祛除了魔法的囚禁,打開了那些被咒語緊鎖的沉重石門時,金銀、水晶、紅藍寶石、硨磲……那麼多寶貝洪水一樣奔瀉而出:“我分賞給他們那麼多寶貝,為什麼不給百姓一些?”

梅薩沉吟道:“我聽大王對首席大臣說過,你下界來隻管消除妖魔鬼怪,而不想介入人與人之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