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兵器部落](1 / 2)

嘉察協噶心裏有件大事,內心裏謀劃許久,想等國王征服魔國回來,便呈請他批準。

但是,格薩爾一去就是三年,聽說他與王妃梅薩和新妃子阿達娜姆日夜在北方魔地飲酒作樂,不思歸來。有些人開始懷疑,這人雖然神通廣大,但任性使氣,是不是真的配做嶺噶的國王。

梅朵娜澤媽媽說,上天派他下界就是來做國王的。他不配,誰配?

首席大臣絨察查根也持同樣的觀點。

嘉察協噶卻憂心忡忡,對首席大臣進言:“我母親說,在伽地,要是皇帝耽於宴樂,不理朝政,老百姓就不擁戴他了。”

首席大臣正顏厲色說:“我們的國王是天降神子!”

嘉察協噶說:“母親說,伽地的皇帝也叫天子,意思也是上天的兒子。”

絨察查根說:“住嘴,你是格薩爾的兄長,國王的愛將,腔調怎能和那陰險自私的晁通一樣?你知不知道,我們新訂了律法,這樣妄議朝政,是怎樣的罪名?”

“我隻是請你發令,派人催請國王早日回宮。”

首席大臣歎息一聲,說:“珠牡也找過我,提過同樣的要求,但是國王臨行,隻叫我按部就班,收稅息訟,就像讓你鎮守邊疆一般。”

“正是為了更好地鎮守邊疆,我才有事向國王稟報,無奈這一等,居然就是整整三年!”

首席大臣當然知道嘉察協噶忠心耿耿,便下座撫慰他:“你還是暫回邊地去吧,如今嶺噶已經立國,國王的權威不可動搖,我們更不應該懷疑國王,你還是回到營中依令行事吧。”

嘉察協噶隻好向母親辭行,嘴裏也吐露了對國王的抱怨。母親說:“嶺噶雖成了一個國,但還是一個初生的國,很多地方還不是一個真正的國,如果依令而行能讓它更像一個國,那你就依令而行吧。”他稟報母親,晁通叔叔親自來請他前去飲宴,不知如何應對。母親打了一寒戰,說:“兒啊,騎上你的駿馬,連夜出發。”

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他就打馬往邊地軍營去了。

借著星光,他依稀看見一個矚望的身影,很像是珠牡,她立在樓頂,癡癡地向北方張望。嘉察協噶不像嶺國許多人,有著種種奇怪的神通,他的本領都是苦練所得,所以不能隔著這麼遠距離看個真切。但珠牡也是有點神通的,早就看見他了,便遣一隻夜梟落在他肩上。夜梟張口卻是珠牡的聲音:“我聽說你回來,以為明天你要入宮探望。”

嘉察協噶下馬,恭敬地朝著王宮方向作答:“王妃在上,我回來本有事向國王稟報,但他遠征魔國未歸,我隻好再回邊疆。首席大臣循規蹈矩,不敢派人去催請國王,國一日無主,臣民們心中一日不安,還是王妃出麵請國王早日歸位吧。”

珠牡卻隻是歎息連連。魔國故事這段曲折本因珠牡私心而起,這時她也是有苦難言,嘉察協噶哪裏知道這些深宮款曲,隻見她的態度也曖昧不明,便翻身上馬準備離去了。珠牡突然開言,說:“這些日子我心緒不寧,仿佛真要發生什麼禍事一般!”

“王妃端坐深宮,隻要耐心等待國王歸來便是,會有什麼禍事降臨?”

“星相師夜觀天象,說有邪氣犯我命星,到時候……”

“如若王妃真的有難,我嘉察定當前來護駕,萬死不辭!”說完,就打馬消失於夜色之中了。那夜梟從他肩頭振翅飛去,但他耳邊老是聽到珠牡深長的歎息。這歎息讓他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為了永保嶺國平安,心中謀劃的事情,等不到國王回來首肯了。因為他不知道國王什麼時候回來,有時甚至懷疑國王還會不會回來。他按照母親送他的兵書訓練士兵,按書上所說排兵布陣。嶺國還不是國的時候,部落間的戰爭,主要是靠將領們的個人功夫。嶺國的三十英雄,差不多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神通。而且,那時候打仗,還常常有神人和妖魔來摻和,所以普通士兵起不到什麼作用。他聽說,天上的神下來幫助地上的人建立起一個個的國之後,就都會回到天上。嶺國周圍的很多地方,早就沒有神的影蹤了,因為他們早早地建立了國。除非再有妖魔出來混世,神靈是不會輕易下界,來摻和人與人之間的事情了。而且,國一像國,人都慢慢沒有神通了。國一建立,人就走出了野蠻時代,就是靠規矩管人,靠技藝生存,而不是靠什麼神通了。所以,他要訓練自己的部下成為一支不靠神通的軍隊,每個士兵都懂得陣勢變化,都對爭戰之術有某種專長。這種把所有人的力量、信心與技藝集合起來的方法,是一種更大的神通。為此,他把整整一個部落的人眾從黃河灘的草原上南移進深山。當然,那時已經不叫部落了,叫萬戶。萬戶長問他如何才能尋找到安身立命之地,嘉察協噶告訴他,往南,往南,直到過去嶺人被大雪驅逐出來的家鄉。在那裏,遇到故鄉的江水,跟著江水的流向再一直往南。在那些深山幽穀裏,在那些陡峭江岸上,遇到可以煉出銅和鐵的地方,就可以停頓下來了。萬戶長說,三天內我們就可以出發,隻是我害怕聽到人們離鄉背井時的哭聲。嘉察協噶說,那就叫人編一首歌,代替哭泣的歌。那個部落出發的時候,真的是唱著歌上路的。嘉察協噶帶著他的士兵走在最前麵。遇見密不透風的森林,他對士兵說,這是你們練習刀術和臂力的時候,士兵們就在森林裏揮刀砍出了敞亮的大道。遇到攔路的巨石,手下的將領對士兵們說,來吧,這是練習和巨人摔跤的好時候,於是,他們把那些攔路的巨石都推下了山澗。遇到了虎狼,士兵們踴躍向前,說,這是我們練習箭法的好時候,於是,箭法最好的士兵披上了斑紋燦爛的虎皮。最後,他們抵達的地方,是在浩蕩奔流的金沙江畔,穀地仿佛一朵朵向天空開放的蓮花,四周的山峰猶如挎劍直立的猛士。草原上還是飄散飛雪的嚴冬三月,這些向著東南方敞開的穀地就暖風習習,一樹樹野刺梨、野桃花把山穀開遍。一夜春雨,早起的老人發現,前些天抵達時隨手插在地上的柳樹拐棍都萌發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