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多年來,我們國人都在為吃飽肚皮奔波著。改革開放以後,解決了溫飽問題,老百姓的餐桌上有了肉,糧食囤子也是滿滿的,人們的眼睛開始盯著自己的腰包,盼著一下子鼓起來。就是這無止境的追求,才促使了人類的進步,國家的繁榮。可是,細沙河的人們窮怕了,不敢再折騰了,看牢了米囤子,捂緊了錢袋子,自得其樂的過著悠閑的日子。
就在這個時候,何春根回到了大秦莊。這根生一走就是七、八年,大家都知道,他蹲大獄去了。那時人們就說他是流氓、土匪,剛一聽說他進了大獄,都在為自己的預言自鳴得意,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把這事漸漸地淡了。可根生不這樣想,他心裏感到羞愧,他事先誰也沒告訴,自己打了一個“麵的(出租車的一種)”回到大秦莊。本想悄悄地進村,可是他那種倔強壓過了他的麵子,又想起了金鳳的話,“他娘的,我怎麼了?我幹了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嗎?沒有,沒有我怕什麼!”
他到了細沙河就下車了,一看細沙河,讓他吃了一驚,水呢?這麼多年,讓他日思夜想的、魂牽夢繞的細沙河呢?細沙河變了,根本不是他記憶中的細沙河了。短短幾年時間,細沙河快變成了小溪。兩岸光禿禿的,好像一夜之間,那些鬱鬱蔥蔥的樹木從細沙河兩岸蒸發了。大秦莊那個春秋橋還在,看它孤零零的臥在那裏,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更襯托細沙河的沉沉死氣。滿井呢,你還好嗎?他不知道,滿井幾乎要幹了,地麵上早已經流不出一滴水了。
看到這些,他非常痛心,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放下提包,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春秋橋,橋已經被圍欄攔了起來,豎著一塊大牌子,“省級保護文物”,這是作為文物保護起來了。他想起了小時候的細沙河、春秋橋,想起了和秦秋智在這裏“拉鉤上線,一百年不許變”。感覺像發生在昨天,又好像非常久遠,似乎是遠古的事情,他手把著圍欄,眼睛濕潤了。他下意識地擦了一下眼睛,車轉身,大步走過去,拿起提包,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細沙河向哪邊流啊?
春秋橋什麼人修啊?
什麼人騎驢橋上走?
什麼人坐車壓了一趟溝?
細沙河向東流啊。
春秋橋是秦舉人修啊。
張果老騎驢橋上走,
康熙爺坐龍輦壓了一趟溝。
………..
他的喑啞的嗓子傳得很遠,有人看見他,莫名其妙的地打量他幾眼,根生明白了,人們已經不認識他了。到家了,看著大秦莊,房子還是那麼錯落無序,但是大多數房頂的黃麥草沒了,換成了青磚紅瓦,莊子的樹木不但沒少,反而更多了,在這初秋時節,綠葉夾雜著嫩黃,把這大秦莊襯托的分外漂亮。他發現有的人家院裏豎著天線杆子,這是有電視了。根生的心情霎時間好了起來,家裏富了,真富了。他拽開步子,跑回家裏。
自己家的房子還是泥草房,隻是院子收拾得很潔淨,又壘上了花牆,花牆上有幾棵月季、九月菊,還有一排朝天椒,這辣椒長滿在細嫩的秧苗上,幾乎要壓彎了秧苗。根生無心再打量,衝進屋裏。正是中午飯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放上了碗筷,根生媽在炕上坐著抽煙,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進來,沒等根生說話,拿起大笤帚就打,嘴裏還念念有詞,根生也聽不出來她在說什麼,大聲喊:“媽,是我,根生,你打我幹啥?”說完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