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秦珊湊近問。
奧蘭多並沒有回答她,隻是將叉子上剩餘的臭豆腐全部慢條斯理吃光了,才評價:“這不是黑暗料理。”
“這就是黑暗料理,”秦珊馬上否定他的話:“人生而顏控,都喜歡好看的事物,不論菜肴還是外貌,回避看起來不好的,令人討厭的。大多數人都會這樣,因此也錯過許多真正的好東西。這道料理的名字叫臭豆腐,學名一般,聞起來就倒胃口,色相也很爛,不敢嚐試它的人,永遠不會知道它是真正的美味,永遠隻覺得它是一道黑暗料理。”
奧蘭多情商並不低,他知道這個中國女孩兒在唧唧歪歪借指什麼,氣氛因此變得微妙,餐桌上的所有人也察覺到了這種詭異的氛圍,沒有人再開口,大堂裏一片沉默。
奧蘭多站起身來,吩咐:“你們,吃光桌上的東西,”他轉頭看秦珊,就像老師揪出違紀的學生,單獨到教室外麵談話那樣:“你,跟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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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風有點大,站在甲板上能明確感受到顛簸,秦珊隻能扶著船舷欄杆。而奧蘭多憑借豐富的航海閱曆和身高優勢,不需要支點,他自己就是支點,站立地非常穩妥,他也不賣關子,直接說:“請不要再糾結這件事情了,小姐,”不再使用外號,奧蘭多的用語顯得禮貌而疏離:“我不會喜歡你,而你很快就會離開,我們不會再見麵。”
風的關係嗎,奧蘭多嗓音聽起來有種低沉的嚴肅:“不要再試圖做出表麵形式的黑暗料理來討好我的船員,我不會因為他們的影響而愛上你。”
“我知道啊,”秦珊輕鬆地打斷他:“你想多了,奧蘭多。我做臭豆腐根本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要走了。這段時間來,船上的人還算和善,對我的父母也都不錯,雖然他們的心情一直沮喪憤怒,但好歹沒有受到過什麼較重的身體創傷,我隻是在想,反正都快走了,大家好聚好散……”
女孩頓了頓,像是在換氣:“而且從一開始,我表示會烹飪,就隻是想用一技之長來拖延時間保證自己活下去,也許在你們看來有討好你們的意思。但是在我這裏,隻是為了保護我的父母和家人。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我也做到了,贖金即將送來,我們一家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你們也做到了,從此各取所需,一拍兩散,最好的結局。”
奧蘭多挑眉:“很高興我們的想法一致。”
“不要打斷我,我還沒說完,”秦珊把吹亂的頭發理到耳廓後麵:“我的確喜歡你,可能這會還喜歡你,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因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也有可能是因為你臉長得好看而我總是說不過你。我肯定會走,以後也不會再見麵。但我覺得,我如果看見大海,一定會想起你,因為這段時間的經曆很特殊,終生難忘。”
奧蘭多的襯衣被風刮得颯颯:“但願你以後不會再接觸海洋,否則一想到有個可怕的中國女人時不時想起我,我會不由地滿身雞皮疙瘩。”
“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你,”秦珊倚在欄杆邊嘟囔,有些脫力:“不過通過你,我明白了一件事。”
“沒興趣聽。”
秦珊站直身體:“食物隻煮給喜歡它的人品嚐,真心隻送給珍惜它的人擁有。對了,做臭豆腐的時候,我順便替你釀了米酒,就放在流理台下邊櫥櫃的第二格,不知道口味如何,說實話我並不擅長釀酒,而且這種酒的最終口感,跟酒曲的質量有很大關係。
“好了,再見。”
秦珊用一句常用的道別語結束交談,今天海上的風特別大,海浪的聲音都近在耳畔,秦珊走向船艙的門,她覺得自己一整個人都快被刮跑了,鼻子很酸,眼眶發熱,自以為很利落爽快,把奧蘭多甩在了身後,實際上邁出的每一步都手腳僵硬——這些生來就用有的感官都真實地存在著,存在感又格外強烈,讓她能立刻察覺到,被迫而靈敏地察覺到。
“停下。”
秦珊好像聽見了奧蘭多的聲音,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聽,繼續慢悠悠往回走。
“停下,我不說第三遍。”第二次飄過來,比剛才的聽起來更大聲,更真實。
秦珊停下腳步,她能傾聽到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越來越近……這是在挽留她嗎?有些不可思議,簡直是天方夜譚,直到奧蘭多停在她身側,感覺又偏真實了幾分。
秦珊連忙抽鼻子,鼻涕都快流出來了,她也不敢抬眼,因為眼睛還是紅的。
她聽見男人冷漠地開口:“讓我先走,我不希望自己連隻柯基都跑不過。短腿犬,你可以邊欣賞我的背影,邊慢慢回艙。”
這句話講完,他毫不留情地越過秦珊,走向船艙……
秦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