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凝請旨護送楚霜楓的靈柩回故土,玉清漾眼色複雜的看了眼她,欲言又止,點頭允了。
還能說什麼呢?他的死,彼此心照不宣,玉清漾情願她罵自己,打自己,而不是這般的疏遠冷靜,就像一個臣子對一個皇上的態度。
隻是,自己暗地裏所作的那些事,所求的不就是這種關係嗎?
玉清漾迷茫了。
玉清凝一身淺綠深衣,尋尋常常。楚訥穿著白色喪衣,走在隊伍的前麵,小臉繃得緊緊的,神情複雜,恨,悲,痛。
軒轅冷月一直送出玉都,秋高氣爽,天地間豁然變得開闊,玉清凝望了眼他清瘦的臉頰,嘴唇微動,終是止了。這些日子,他隻怕受了不少指點,自己是長公主,沒人敢指責自己的品性,自己的操守,那麼喜歡流言的人,自然想到去抓他的無能,他的不得寵;沸沸揚揚,短短數日,自己已有不少耳聞。
隻是,他從未說起。
兩人都放慢了腳步,送葬的隊伍已經相隔數十米。玉清凝低頭低聲道,“待下葬後,我便會從青楓浦回來,隻怕有數月。”
“嗯。”
“朝中大事你多擔待,林青嘯老奸巨猾,我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你要提防他。”
“嗯。”
“我很不放心宮中的沈笳,八百禁軍俱在她的手中,清漾的催命符就有一半握在她的手上,若事有突變,你立即帶我的虎符從近衛營調兵,西北之事過於簡單,有點蹊蹺,一旦兵變,所有的軍力可以調動,唯西北不可。”
“嗯。”
聽到他如此不慌不忙,語氣平緩的簡練回答,玉清凝甚至有點好氣,一臉的平靜有了波動。
“除了‘嗯’,你就不會說點別的!”玉清凝抬頭揚聲叫道。
看到她終於有了怒氣,軒轅冷月不由輕鬆一笑,“你放心,你這次離都,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你把宇文帝和玉都交給我,我便會竭盡全力保其周全。”
玉清凝一愣,原來他全都知曉。
那麼他可知曉拱衛都畿的十營中,自己手中隻有近衛營,虎賁營,金槍營三營兵權,宮中幾乎沒有自己的守衛,一旦宮變,他既要迅速從密道進宮,營救清漾,又要調兵遣將,背抗八百禁軍,外禦其餘數營的攻城,那時的他,便在風口浪尖,一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隻是,自己隻能相信他。
“哦,對了,這個送給你。”
軒轅冷月將一個精致的匕首輕輕放在了玉清凝的掌心,眼眸依舊含笑,“江湖上的一個信物,拿這個去找古鬆道長或是明塵方丈,他們會幫你的,江湖上的這兩位星宿,德高望重,可以信賴。”
玉清凝將匕首緊緊握住,鞘柄上的“月”色生生刺痛了她的心,將她以前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道貌岸然,一把撕裂--------將他至於危險之中,而在走的時侯,選擇帶走楚訥,原因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信任,這種情況,連自己也不敢斷言可以全然勝任,隻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選擇了保全楚訥,犧牲他。
而當他將後路為自己鋪就好的時侯,玉清凝清楚的知道,他明了自己的自私。
“對不起。”玉清凝垂下握著匕首的手,聲音顫抖道,“對不起,子卓。”
“我等你回家。”軒轅冷月笑道,“想那時,也許已是春暖花開,姹紫嫣紅了吧。”
“嗯。”玉清凝抬頭迎上他黑耀石般灼灼的雙目,允諾般說道,“我一定會回家!”
說完,翻身上馬。生怕心中的不舍和猶豫會讓自己選擇留下,玉清凝一揚鞭,頭也不敢回的策馬離開。
身後,軒轅冷月靜靜佇立,許久未動,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專注,凝重。
這個背影,也許,再也看不到了。
從此一別半餘載,而後一場史書上道不明的宮變將他們推到了刀鋒浪尖,也使她站到了最巔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