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不得動用宮中一物,不得傷及宮中一人,違令者斬!”
年輕的清漾跨馬橫刀立於入宮的西華門前,眉目間滿是躊躇壯誌,一片金光籠在其身,俊逸瀟灑。
而清凝卻看著這一片金磚碧瓦,琉璃溢彩,一時間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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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你不進去嗎?”清漾微微側過頭,看到清凝蒼白的麵色時,皺緊了眉頭,“阿姊,是不是胃又痛了?”
清凝淺淡一笑,“沒事。”不露痕跡的掃了眼夾道的百官,身著緋色一品仙鶴補服的楚霜楓恭敬得體的垂首肅立一側,麵色有點虛白,卻倒也神情清逸。
回望十四年前,大雁南飛,紅顏斑駁的西華門前,清凝走下輕輦,看著站在一邊的楚霜楓,一身石青色白鷳補服,溫潤含笑,一雙秋水般的眼睛仿佛有玉華在其中流轉,那時的清凝隻消看他一眼便笑臉如花的將白玉柔荑信任的放在了他的手中,軟底緞麵的繡花鞋輕盈的向前方走去,一去便是十年,再無回頭路。
“清漾。”清凝低聲一喚,陽光下看不清表情,仿佛走到了故人家門前,輕道了一句,“我便不進去了。”
清漾微微一愣,“阿姊-----”
“這幾日我去與蘇姨同住。”清凝仰眉一笑,“清漾,相信自己,讓這群酸士莽夫看看你的能耐,莫讓他們小覷了我們玉家,大典之日,阿姊在朝天壇等你!”
說完,掉轉馬頭,輕喝一聲,“駕!”,頭也不回地策馬往西,夾道是不時驚訝抬起頭來的大臣,身後是金碧絕倫的天宇宮殿,清凝卻什麼也不顧,那一身妃紅戰袍隨風微揚,道不盡的颯爽英姿!
無妄庵前,蘇岫玉一身淄衣,身後一樹木蘭,開得肆意張揚,朵朵大似蓮花,外白內紫,香氣濃鬱,倒掩了不少香火氣息。
清凝早早便下了馬,右手鬆鬆牽著,站在距蘇岫玉數尺之外,隻定定地看著,微啟雙唇,卻終隻是傻傻地咧嘴笑著。
“凝兒,回來了?!”蘇岫玉用手遮住顫抖的嘴唇,聲音略帶哭意,“終於回來了,回來了!”
仿佛,
天華三十六年四月的那一天----------
漫天的杏花,胭脂萬點,風流繾綣,占盡春風。
剛剛凱旋的他,白玉鑲金簪冠束發,身穿海藍繡銀白雲紋團龍暗花禮服,一支翠色欲滴,通體晶瑩的玉笛斜掛腰間,月白點翠菱形香囊微露一角,眉目間仍帶絲絲倦泄,卻雙目迥然,如玉如澈;
那時的蘇岫玉一臉清冷卻遮不住滿懷欣喜,隻平和笑道,“回來了?!”
“回來了!”他燦爛一笑,“看到你,真好!”
不說那連烽戰火,不談那白骨咽寒草枯的蕭蕭戰場,不問那箭矢從耳邊呼嘯的九生一死,隻定定相望,不用多說,回來便好。
回來便好……
無妄庵的那幾日,清凝完全不聞窗外事,隻陪著蘇岫玉晨鼓暮鍾,滿腔的怨氣不知覺中漸漸泄了,曆經滄桑風霜的心漸漸尋回了一絲平和閑定。
三月的春雨漸漸多了起來,清凝翻著手中的佛經,忽然看到一句,心頭猛然一顫: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因緣所生法,是中無有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