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1 / 2)

現場會開完很久,江長明的心情還是好不起來,沒法好。生活給人的意外真是太多,有些意外,你壓根就沒法兒承受。

棗花是徹底好不起來了,牛根實和蘇嬌嬌兩個,等於是拿刀子捅了她的心,不,比這還狠。“那是往人心上撒毒藥啊,狗日的,狠,真狠。”常八官的話又在耳邊回響。

六月的沙漠早已是一片燥熱,幹旱並沒因現場會的召開有所消褪,相反,今年的高溫來得比往年更早。此時正是沙棗花開的季節,那泛白的細碎的葉子下,一串串黃色的碎花綴滿枝頭,騰格裏再次被濃鬱的花香覆蓋。

沒有人敢為花香陶醉,現場會後,沙漠緊張起來,整個胡楊河緊張起來。有消息說,胡楊河的問題已驚動中央高層,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已有兩道重要批示下到了省上。胡楊河,已成為繼羅布泊之後,又一次聚焦世人目光的地方。

“達遠三代”的推廣開展得有條不紊,五佛、蒼浪、沙縣三縣聯手,啟動了一項百年綠色屏障工程,省內幾家科研單位更是撤除了科研的籬笆,將資源優勢集中起來,共同為流域的治理獻計獻策。育苗分十二個點展開,老範那邊爭取到了三個,他再也沒功夫發牢騷了,帶著侄子侄媳還有五羊婆和菊兒她們,整天忙個天昏地黑。江長明現在是來回在十二個點上跑,真是應了吳海韻那句話,育苗成了眼下最緊的事兒。

吳海韻照樣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江長明算是服了這個女人,城府太深,總是讓人摸不到她的內心。不過有一點,江長明算是信服了,她的確是一個能幹的女人。

沙沙在現場會當天便離開了沙窩鋪,棗花猝然倒下,受傷的遠不止玉音一個人。或許,打擊最深的,還是沙沙。她可能懷疑過自己的身世,也可能已經揭開了自己的謎,但她不會想到,沙漠深處,鄭達遠還會有一個女兒。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等江長明知道時,她已含淚離開沙窩鋪。

江長明的心,並沒因沙沙的離開變得輕鬆,相反,對她,又多出一層牽掛。

六根又在叫他了:“江專家,又斷水了,苗才澆了一半!”江長明趕忙收住瞎想,往苗地那邊去。

紅木房子裏,玉音的臉色接近死灰。

自打那天後,玉音就變成這樣,整日的死著臉,跟誰也不說一句話。是她堅決不讓把棗花往醫院送的,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包括江長明。事後江長明才知道,早在一月前,她就知道了姑姑的結局,肖天院長告訴她的。依肖天院長的估計,棗花在世上的時間,怕是超不過三個月。既然如此,還送她做什麼?不如讓她安安靜靜留在沙窩鋪,留在紅木房子裏,興許,對她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玉音的心很疼,疼得近乎木了。

母親,娘,親媽。多少個夜裏,她就這樣喃喃的,在心裏發出痛苦的聲音。每喚一次,她的心就裂一次,她已搞不清,在這世上,還有比這三個詞更能讓人欲痛欲死的麼?

棗花再也聽不見她的叫了,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當她轟然倒地時,她對這個世界,就永遠地失去了知覺。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啊,她還有那麼話沒來及說,還有那麼多心願沒來及了掉。她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人們,當年她為啥要攆鄭達遠回去,那可是她惟一一次能抓牢他的機會啊,可她硬是狠著心兒,放棄了。

怕是隻有上蒼才知道。

真的,很多謎,怕是隻有上蒼才能解開。

玉音已沒任何心思解開這些謎了,或許,從她爹,不,應該是她舅。總之,就是牛根實吼出那一嗓子時,世上所有的謎,對她來說,就已毫無意義。

她要做的,隻是守著自己的姑姑,自己的親娘,每天替她洗淨臉,梳好發,穿好衣服,然後坐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一邊邊地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