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金麗麗來到市公安局,悄悄地推開了初戀情人天鵬的辦公室房門,看到他正伏案看材料。她知道他現在是大隊長了,說話辦事是有力的,求他尋兒子應該沒問題,但又一想,已經和他多年沒見麵了,也沒聯係了,情感淡化了,他還會像從前那樣熱情嗎?不料,天棚抬頭看到她的到來,立刻眉開眼笑,又驚又喜,慌忙站起來熱情地倒茶、讓座。
金麗麗麵色蒼白,一臉愁容,心事重重,默默地坐在天棚的辦公桌對麵的沙發椅上,瞟一眼天鵬低下了頭。
天棚深情地望著她,親切地問,你現在還好吧?
金麗麗搖搖頭輕聲說,不好。她慢慢地抬起頭淚汪汪地看著天棚沮喪地說,我老公出車禍死了,兒子因病也離去了,我現在是無依無靠,獨身一人,一無所有了。天鵬,你一定要幫幫我,找到咱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天鵬聽此言,瞪圓了眼睛,驚訝地盯住她問,兒子還活著?你不是說,他死了嗎?
我現在到了這種地步,我媽才說了實情,她說當年我生下孩子就叫人抱走了,說孩子死了,那是騙我的。
天鵬心裏沉甸甸的,怎麼會是這樣呢?想到當初和金麗麗愛得死去活來,卻遭到她父母的反對,強行拆散了一對好鴛鴦。十幾年過了,如今自己已經成家立業,現在突然要找兒子,怎麼對家人交代?外人會怎麼看我?大小是個官,最注意思想品行、影響和威信了,可麵對金麗麗的苦苦懇求和身臨困境,不覺得心裏酸酸的,頓生憐憫之情,她現在需要幫助,別說和她有過一段戀情,即使老百姓有事相求,也該幫啊!何況這孩子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即使別人知道也會諒解,那畢竟是初戀無知嘛,他說,麗麗,你放心,隻要咱兒子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天鵬,當年的事,你不能怪罪我,我就是為了決心和你在一起,才把兒子生下來的。
天鵬深沉地望著她說,我知道。以後有什麼困難就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他知道她現在需要安慰和幫助,需要精神支柱,需要讓她看到光明和希望。他始終對金麗麗的印象都很好,善良、聰明、溫柔,雖然她現在的麵貌有了較大變化,但一見到她,那份愛心仍然如故。當初,金麗麗喜歡他與他的身份無關,隻因他懂她,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懂她的內心感受,所思所想,懂她的言行舉止,似乎他和她有某些氣息是可以通過暗道直線相通的,相互理解內心世界,在一起都感到幸福快樂,可她的父母看重的是身份,就因為他是農村出生,家貧,說寧要城市職工,也不能要農村的大學生。說是為女兒著想,其實他們沒有讀懂女兒的心。
天鵬知道了兒子還活著,當晚一夜未眠,妻子問,又接到案件了?他翻身給她個脊背,說是大案件,我一定要抓緊時間破案,破不了,我這官就不幹了。
是人命案?
有必要向你彙報嗎?
我又跑不了風,不是關心你嗎?
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別問。事成於密,敗於露,知道不知道這個理?
從結婚到現在,你對我像對保姆一樣,從不和我交心,不把我放在心上,倒是把工作看得比命還重要。妻子不樂意地嘟嘟囔囔。
那當然。就因為有了這份工作,才有了現在的衣食住行和家庭,命是靠工作來養的,你說重要不重要?但心裏清楚,人生無非麵對兩大選擇,一是事業,二是家庭。家庭是否幸福與擇偶有直接關係,如果你尋到了情投意合的對象,組成了家庭,可能就是你一生的快樂幸福,但這樣的伴侶是很難遇到的,一般是有情人難成眷屬,他和金麗麗就是這樣,但一旦遇到了,內心的情感是不易變化的。他和金麗麗分手後,這麼多年,對其她女人就失去了興趣,誰也打動不了他的心,就一門心思用在工作上了,妻子說的沒錯,對她的確是不夠關心,日子過得平平淡淡。
妻子不再多問了,想到當一官半職也不易,端誰的碗受誰管,言謹慎行,一句閑話都不能說,唯恐被人家抓話柄,留下不良後果。大部分男人能忍讓憋屈,這可能就是男人沒有女人壽命長的原因。
半月過去了,天鵬仍然找不到兒子的一點線索,心裏焦急不安,似乎這個兒子特別讓他牽腸掛肚,揪他的心。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把他忘記了,現在又像幽靈一樣浮現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極力想象著他的模樣,想象著他的處境,想象著怎樣盡快找到他,就在他絞盡腦汁設計尋找方案時,突然他接到了一起報案,有一位中年女人報案說,有天傍晚,她路過大街某路口,突然竄出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搶奪她的挎包,他們激烈地相互撕扯爭奪,她死死抓住挎包不放手,因為裏麵有錢,有鑰匙,有多種證件,失錢是小事,丟了證件再補辦就困難了,搭時間,費口舌,跑腿是小事,求人辦事可就難了,丟了包比拽她的心還難受,所以她拚命反抗爭奪,不料,男孩突然從腰裏拔出一把水果刀對準她的前胸惡狠狠地說,不給包我戳死你。他的一臉凶相讓疼感到可怕,她看看四周沒有行人,隻有馬路上急速行駛的小轎車,都像火燒屁股似的往前衝,喊叫也沒用,在生與死的選擇中她鬆了手,男孩把包搶走了。
女人回憶了當時的鏡頭,天鵬又詢問那男孩有什麼特征?她說,一頭亂蓬蓬髒兮兮的長頭發,好像很長時間沒理過發,沒洗過頭臉,臉色發黃,身體瘦弱。上穿舊藍褂,下穿牛仔褲,在廝打過程中,我從他脖子裏拽掉一條舊項鏈。她說著從精致的小挎包裏掏出那條項鏈放在辦公桌上。
天鵬一看到項鏈,立刻目光發直了,一下子想到這是當年送給金麗麗的定情物,難道那個搶劫犯就是自己的兒子?他不敢想下去,不希望這是自己的兒子,緊接著慌忙拿起項鏈仔細看,因時間過久,已經抹掉了外麵的金黃色變為暗灰色了,讓他記得最清楚的是那個心形的鏈墜,上麵有一對龍鳳花紋,那是向金麗麗表決心的。沒錯,就是這條項鏈,可這麼破舊的項鏈孩子怎麼還樂意戴?這裏麵一定有隱情,必須查清那孩子的身份。於是他果斷地說,這樁案子,我馬上就查,相信會很快破案的。那女子千恩百謝地離開了公安局。
天鵬找到了那個男孩的家,使他沒想到的是住在郊區的一間低矮的小平房裏,屋裏陰暗潮濕,四周沒有窗口,是當地居民廢棄的房子,像從前逃荒過路的臨時住所。裏麵沒有家具,僅有破破爛爛的生活用品,屋中間擺著一張破舊的雙人木板床,上麵鋪著舊被褥。床上躺著一位年過七旬的老奶奶,體弱多病,滿臉皺紋,像經曆了多年風吹日曬的老榆樹皮,幹巴巴的,沒有一點潤色,一看就是營養不良所致。她看到身穿製服頭戴大簷帽的民警來了,便哆哆嗦嗦地坐起來,驚呆地望著他,感到恐慌不安,他怎麼來這裏?是誰犯事了?是孫子?一般貧民百姓看到民警找上門,就有一種不吉利的感覺,就往犯事上猜。天鵬自我介紹說大娘,您不要怕,我是來了解一下您的情況。他知道了她和孫子相依為命,艱難度日。老奶奶說孫子十五、六歲了,因沒錢供他上學外出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