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梅瑩在這裏工作一個月,領到了工資,心情格外激動,亢奮,便拎起話筒“啪啪啪”撥通了爸媽家的電話,是媽媽接的,她聽到話筒裏傳來媽媽急切地呼喚:“孩子,你在哪兒?快告訴媽。”
“媽,我找了一份工作,現在幹得挺好,您不要掛念,有空閑時間,我就回去看您”
“前天,建偉來家裏找你,看他不大高興,是你倆生氣了?”
“媽,沒有。”
“孩子,不要任性,誰家沒有磕磕碰碰的事,建偉在外忙,你就讓著他點,啊!”
路梅瑩的淚花在眼瞼內周旋,手拿著話筒在微微顫抖,但仍微笑說:“媽,我知道啦!今天我發工資了,您需要點啥?”
“媽,啥也不要。孩子,在外不容易,要有什麼委屈回家來,還有爸媽呢!”
聽此言,路梅瑩的淚水奪眶而出,忍著喉頭哽咽,強擠出三個在字:“媽,再見!”“啪”一下擱下話筒。
四
會議大廳,空調開著,涼如春秋。主席台上,總經理、副總經、部經理以次就坐,三十多個領班人員全部到齊。
總經理用手敲敲桌子,提醒大家:“注意,會議開始。”
他向煙灰缸裏彈彈煙灰,先總結近階段的工作,安排下階段的任務。然後,宣布幾項決定。不料,宣布解雇前廳領班王小姐。偌大的會議室靜悄悄的。頓時,路梅瑩腦海裏浮現出王小姐的身影,她為人謙和,工作能幹,隻因與客房部經理劉小組,據理爭辯吵一架,才遭如此下場。
這時,王小姐肩背手提,趔趔趄趄帶著沉重的包袱,穿過會議大廳,準備離去。幾十個領班,兔死狐悲,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在望望王小姐,沒有一個人敢幫她一把。
路梅瑩卻忽然站起,跨過桌凳,深吸一口氣,從容地向前迎接王小姐,接過她手中的大提包,護送她來到電梯門口。
“唰”會場內幾十道目光注視著她。
路梅瑩親切地說一聲:“走好,多保重。”
王小姐,放下行李,緊緊握著路梅瑩的手,感激地說:“再見!有時間到我家鄉去玩。”
……
路梅瑩會講一口流利的英語,格外受到該部經理的器重,接待外賓非她莫屬。
一天深夜,路梅瑩在前廳裏準備迎接夜機到達的美國商貿團。她發現地板上有一大片汙跡,焦急地抬腕看表,客人們快到了,絕對不能讓他們麵對這種混亂不潔的場麵。她慌忙指揮幾個女孩收拾殘局,自已挽起袖子,跪在地板上,用肥皂水加清潔劑去汙,作著示範動作,他像機器人似地幹了十分鍾,當爬起來時,膝蓋處的絲襪已經磨破了,顧不得整理,躲在廳柱後疲憊地喘出一口氣。突然,有一位男士遞給她一塊雪白的絲帕:“擦擦汗,去休息吧,領班,你的絲襪破了。”路梅瑩後退一步詫異地抬起頭,又低首垂眉:“謝謝,總經理,我不會誤事,這就去換服裝。”她轉身,一瘸一拐地走開了。
當夜,路梅瑩剛準備休息,美國商貿團的沈先生打來電話,讓路梅瑩務必去他房間一趟,說有事商議。
路梅瑩來到808房間門口,輕輕推開虛掩著的房門走進房間,頓感絲絲涼意。房間裏開著空調,發出微弱的絲絲聲,桔黃色床頭燈光頗暗,天藍色落地窗簾布滿後牆,二十寸的彩電啞雀無聲。這是一套單人房間,中間擺著一張雙人床,床上鋪著潔淨的白被褥白床單。路梅瑩頗感這裏的氣氛溫馨、幽靜。
沈先生大約四十多歲,彪形大汗,身穿短褲頭,光脊背,高鼻梁、藍眼睛、黃頭發。路梅瑩站在他跟前矮了一截。沈先生見到路梅瑩的到來笑容滿麵,樂嗬嗬地揮臂用英語說:“小姐,請坐!請坐!”
路梅瑩端端裝裝地坐在沙發上,看著沈先生用英語說:“先生,您有什麼事,盡管講,若是服務不周,可以直言不諱地提出來。”
沈先生哈哈大笑,為路梅瑩倒杯開水放在茶幾上,用英語說:“哪裏!哪裏!隻因太寂寞,找你聊聊嘛。”
路梅瑩臉色陡然一變,漲得通紅。
沈先生從包裏掏出一遝美鈔來到路梅瑩身邊,將那遝美鈔往她手裏塞,微笑著用英語說:“拿著,有哪個小姐不認這個。你太漂亮、太可愛了。”邊說邊靠近路梅瑩。
路梅瑩忽然站起來怒視著沈先生,把美鈔憤憤地甩在床被上,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說:“對不起,這是中國,我們不提供您要求的特殊服務。”
路梅瑩扭頭轉身離去。心想,即便為此丟職也罷了。
翌日,路梅瑩被叫進經理室,她以“慷慨就義”的姿態麵對總經理。不料,總經理麵容慈樣,揮手讓坐,平靜地問:
“英語幾級?”
“六級。”路梅瑩從容誠實,平淡地回答。
總經理以敬佩的目光瞧著路梅瑩說:“從今天開始,你升為高級客房部副經理,月薪兩千元,我馬上通知人事處。”
路梅瑩驚愕地望著總經理,悶心自問,這不是自已預料的結局呀!
五
賓館總經理采納了路梅瑩的一項合理化建議:“凡酒店高級職員每月必須與普通員工一起工作一天。”
這天是周三,路梅瑩手端托盤,來到215房間。餐桌旁圍著四、五個人,有的磕瓜籽,有的抽著煙,有的用餐紙擦著碗碟,有說有笑。路梅瑩默默站在餐桌旁,將托盤裏的菜,一碟一盤地放在餐桌上,當她轉身離去時,一抬頭發現一張熟悉的麵孔,在死死地盯住她,此人,正是何建偉。
路梅瑩頓時魂不守舍,不知所錯,迅速離去。這時,何建偉退席,飛快地追上路梅瑩,一把抓住路梅瑩的手臂急切地說:“梅瑩,這半年你在哪裏?我找你找得快發風了!”
自從路梅瑩來這裏打工,她一直沒有與何建偉聯係,認為沒有必要在乞求於他。
路梅瑩瞥一眼何建偉,板著麵孔,冷冷地說;“是我拖你的腿,誤你的事了,對不對?”
何建偉忙說:“你不能這樣說呀。”
路梅瑩深沉地說:“建偉,你放心,我不會吊死你那間房子裏。”
“我們慢慢談,好不好?”
路梅瑩想到瀕臨崩潰的婚姻是無法挽回了,曾好言相勸過,卻無濟於事,一哭二鬧三上吊是無知表現,分居另過隻是平衡一時心理。關鍵是走自己的路,自強自立,用理智,用法律,用智慧來保護自已。想到此,路梅瑩脫口而出:“不,我不會再拖你了,明天上午8點,咱去辦離婚手續。”
“隻是對不住你,讓你吃苦了。”何建偉低下頭說。
“不,如果我不曾走出來,就會一直以為自己隻能是一個架住雙拐走路的人,是你突然抽掉了我的拐杖,使我發現自己不僅沒有跌倒,而且能一步一步走得更為堅實,為此,我該謝謝你。何建偉,咱們明天見。”說罷,路梅瑩轉身而去。
隻要夫婦雙方私下達好協議,離婚比結婚還容易。工作人員不再調解,盡快了結雙方的精神痛苦是其目的。路梅瑩無任何條件,簽訂了協議書,何建偉與路梅瑩僅花費10分鍾,雙方便拿到了離婚證書。
雨過天晴。藍天,白雲,紅日頭。春風和煦,百花盛開。
有位小姐在路梅瑩身後喊:“路經理,總經理叫你。”
路梅瑩爽快地答道:“好,馬上到。”
路梅瑩轉身回臥室,挎上皮包,“噔噔噔”來到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意味深長地望著她:“梅瑩,酒店準備派你去美國總部培訓一年,準備一下,近期出發。”
路梅瑩斬釘截鐵:“不!”她乘機從挎包裏掏出兩份材料遞給總經理。
總經理一看,一份是路梅瑩的辭職書;一份是她針對酒店管理的建議書。總經理愣住了,怔怔地問:“辭職後幹什麼?”
路梅瑩以肯定的口氣回答:“考研究生,然後到大學教書,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平靜但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