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被無數凡間詩人吟唱的春天,草長鶯飛的二月,女媧天迎來了百年一遇的雨季。
女媧天位於天之極的東部,是三界中最接近太陽的地方。這裏有三界之中最充足的火元素和最充裕的陽光,女媧天的雨季很短,短到像蝴蝶飛過一般。
千闕梳了最簡單的鳳尾髻,斜斜的插了一根綴了火色流蘇的血舞釵,也許是天性司火的緣故,她向來就不喜歡陰雨天。
天界無人不曉女媧天朱雀上神嗜酒如命,所以木神蒹葭早就給女媧天送來了各種花釀果釀三百餘壇。
千闕軟軟的倚在朱紅雕欄上,她的腳下歪歪扭扭地扔了好幾十個酒壇子,眯著眼睛的姑娘砸巴砸巴嘴,抓了抓頭,踢了踢離她最近的一個酒壇,酒壇子骨碌碌的滾開了。千闕抿了抿唇,火色的眸子裏盡是笑意,她揚起裙帶,手上紅絲係著的金鈴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三千青絲溫婉的垂在胸前。踏著盛開在滂沱大雨中的妖異火蓮,她一路向西,一路酒香,一路金鈴脆響,一路火蓮開放。
西域穎地的長綺郡出產美酒,俟蘇曾去過一次,還順帶給自家小師妹捎回了一小瓶,千闕喝過之後便戀戀不忘,卻因忙碌一直沒有去成,這次,一是因為女媧天無事,二是因為她的饞蟲壓不住了,所以,不辭千裏萬裏,隻為一醉方休。
穎地寒,穎城鸞,紛雪海,入雪山。
“鸞”就是廣闊冰寒的意思,千闕站在穎城門外,驚訝於造世主的精巧細致和無所不能。
穎地是西域最高的山脈,穎城依山而建,緊緊地嵌入了山體,城市的主體部分位於山脈內部,千闕此時所見,是由玄冰構成的城門,雕了各式各樣的花紋和樣貌奇特的怪物,她裹了裹衣裙,這兒太冷,和她屬性相衝,她有些受不了。
隔了老遠,就聞到了若有若無的酒香,自前方飄來。
千闕掐了一個訣,掩去了自身的瞳色。畢竟,穎地轄於混沌之地,天界上神,本就不該來這種妖物遍地的地方。
穎城是妖王座下唯一一座與凡界直接接壤的城池,所以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許凡世的習氣,大街上一派熱鬧兮兮。
“這真是一個好地方,雖然寒冷了些”,千闕笑眯了眼,晃晃悠悠的望酒香處走去。
時值二月,路邊已經飄起了柳絮,稀稀疏疏的掛了些紅布條,如若沒有頭頂上倒垂而下泛著白光的冰鍾乳,定會給人凡間普通街道的感覺,可冰蓋擋住了陽光,街上光線普遍較暗,每家每戶的屋簷上,都掛了一兩個泛著幽幽藍光的燈籠,妖異又奇魅。
千闕抬頭,看了看那塊暗灰色的木匾,瀟灑又狂放的字跡,嗯,長綺郡,就是這兒了。
內斂卻雅致的店門口,有一個姑娘,那姑娘坐在紫檀小凳上,穿了規規矩矩的素白衣裳,腰間卻別了一條長長的金色腰帶,幾乎要墜到了地上,手裏緊緊捏了一個金算盤,她清脆地唱著:
“北林有雁,雨落雪兮。朔風哀哀,比翼南飛。欲折雨係,奈之若何。朔風凜凜,終不離兮。”
千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徑直進了店中。
店內的酒香更甚,絲絲霧氣從後麵飄出來,在空中纏綿地飛舞,千闕近似貪婪的吸了吸鼻子。
男人的聲音從後院傳了出來,冷冷清清,他問:“姑娘喝點什麼?”
千闕抓了抓腦袋,她偏著頭,苦惱的自言自語:“這次喝多少呢?”半響,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抿了抿嘴:“把最烈的最香的最淡的最有後勁兒的,一種來一觴。”
酒很快就上來了,澄清的液體裝在剔透的水晶壇子裏,輕輕一晃,就發出叮咚的響聲,酒香也跟著溢了出來。
千闕早就饞的不行,她一仰脖子,咕嚕咕嚕的灌了下去。
坐在門外唱歌的姑娘也走了進來,她走到千闕的旁邊,低著頭在算盤上敲敲打打,繼而喜笑顏開,她對千闕說:“姑娘,一共是四十八兩銀子”。
千闕嚇的差點把壇子都吞了下去。
她一向對錢沒啥概念。
那姑娘許是看出來了,臉色驟變,再次催促:“姑娘,一共是四十八兩銀子”。
穿著白色錦服的男子從後院走了出來,黑發黑瞳,白衣若雪,完美的嘴唇,修長的身形。果然,千闕想,能釀出這麼好的酒的人,都是極好看極好看的,比如木神蒹葭,比如眼前這位,而且很明顯,無論釀酒還是容貌,蒹葭都及不上他。
千闕想自己是認識他的,因為這個男子身上有著淡微的仙氣。
男子再次冷冰冰的開口:“朱雀上神這是要吃霸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