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1 / 1)

山路崎嶇。

碎石子把水晶絲襪磨出了兩個洞,車子被惡意遺棄在山中腰,沒有人跡。我累得像隻可憐的小狗,隻會拚命喘氣。習慣了高跟鞋的腳被禁錮在四百塊的偽阿迪達斯鞋中,鞋頭的膠脫了,窄裙貼在膝蓋上,很驚險地作撩人狀,隻可惜沒人欣賞。我持續地喘氣,用殺人的眼光斜盯前方興致勃勃為男友講解風俗地理的女人,她倒好,有個美國佬甜甜蜜蜜地護著,真是xxx,我隻好自力救濟,咬牙跟上。

“呀,丹尼爾,你看真的是好美噢,我沒說錯吧,星菲,你快來看……”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我還沒來得及檢視一下腳底的盛況,就被臉畫成絕代妖姬的笨女人拉到了山邊,看著她一臉壓抑不住的自得與興奮,我隻好應景地點頭。五百度的大近視眼很努力地圓睜,終於找到不舒服的原因,我的隱形眼鏡被滑到眼眶中的汗水給衝掉了,真是太xx的倒黴了。

“我就說吧,今天上山頂最好了,看這幅美景,在市區哪兒找得到,星菲,等會兒還有流星雨看噢,你一定要在這次把握機會許願,千萬別真做了老姑婆,丟盡我們五朵金花的臉……”

那壺不開提哪壺,雖然我早習慣了“女巫”師姐的口沒遮攔,可是看在我這麼舍命陪她的份上,她難道就不能饒過我一小會兒嗎?努力克製磨牙的衝動,我硬是擠出感激的笑臉:“我知道了,師姐。”

“親愛的,什麼是老姑婆?”根本不懂中文博大精深的洋鬼子偏自詡為中國通,一臉好學地笑看著懷中花枝亂顫的“女巫”,我唯恐真的丟臉到國際上,忙伸手指向天空,故作驚奇地大嚷:“師姐,快看,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我隻是信口地胡說,隻期望打斷可能的尷尬。可是深到發黑的天幕上一串鑽石般的流光——“是流星雨,星菲,快許願!”“女巫”師姐驚喜地大叫,與洋鬼子丹尼爾熱情地擁吻起來。

許願的流星雨?我狐疑地瞪大眼,模糊的視線裏隻有一串閃光,什麼都看不清,但是——偷偷地舒一口氣,就讓我孩子氣一次吧。如果流星雨真的有靈,便讓我看到幸福吧,我需要真正的快樂。

“怎麼樣,許願了沒?星菲,這是不是你過的最有意義的一個生日,在北投山頂看流星雨呢,夠不夠浪漫——”尖利的笑音有些刺耳,寒風陣陣,我的心裏卻有一瞬間的溫暖,是了,我怎麼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時間過得好快,又是一年了。

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鼻子癢癢的,我有不祥的預感,一定會感冒的。

十月二日,二十五歲生日。正式進入“老女人”行列的標誌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感冒大戰,我兵敗如山倒。早該清楚“女巫”的話是不能隨便聽的。丹尼爾好像被甩了,現在的“女巫”男友是個意大利人,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