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2 / 2)

“陸謙少爺,我早就說過了,我做不來那種伺候人的事。要不,你還是把我調到書房去吧。你若要找人伺候,恩,旁邊房間裏有書瑜、侞靜,你去找他們好了,保證伺候得又周到又細心,你就別妨礙我睡覺了。你看我這副病容,弱質芊芊,找人來伺候我還差不多。”

莊嚴說罷又要去拉棉被,卻被陸謙一手打開。那手快而不重,以莊嚴的反應本應能躲開,不過她卻知道陸謙並無傷她之意,又不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便任由他的手輕輕刮過自己的手背。

“你還想睡覺,現在就跟我去書房一旁看著。”陸謙是不容置否的語氣和態度,莊嚴心知逃不掉,百般不願地在艙房裏磨了一刻鍾的時間,洗臉梳頭,這才眯著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陸謙的身後,進了書房。

除了無聊,莊嚴找不出任何一個詞來形容現在的情形。陸謙一進書房就捧了本《孫子兵法》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可是隻要她一閉上眼睛開始打磕睡,這家夥就會馬上反應過來,把書揮得高高的,在她頭上一敲,隻嚇得她“噌”跳起來。如此周而複始,莊嚴都快被他氣瘋了,而陸謙則一副勝利的得意表情,躲在書後偷偷直笑。

“你要是真的無聊,就幫我抄這個吧,趕明兒我要把它送給皇太後,就說是我抄的。反正你的字也粗放得很,看不出是女子手筆。”陸謙似乎是很隨意地遞過一本冊子,眼睛裏掩飾不住狡猾的光。

莊嚴很氣憤,忍住了砍他一刀的衝動,勉強伸手接過冊子,原來是一本《金剛經》,一時不由得苦笑不已。

“抄得齊整些,可不能丟了我的臉。抄完了還有《南華經》、《般若經》,這些都是要送人的。京城裏那麼多女眷,單單是皇宮裏的妃子們,那都是不得了的數目。”陸謙越說越帶勁,最後居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手裏的書也不小心掉在地上。那書仍是保持在第一頁的位置,不曾翻動過。

“敢情你是故意拿我開刷!”心裏火冒三丈的莊嚴忍不住隨手就把手裏的《金剛經》朝他麵門砸去。饒是陸謙武藝高強,卻也遂不提防,待到反應過來時,那書已經擦著左臉斜斜地飛了過去,那臉上馬上起了一道紅印。

“你敢扔我!”陸謙大怒。

“扔的就是你!”莊嚴也不示弱,正要和他針鋒相對,猛然記起眼下自己的身份,馬上轉臉,跑到門口撿起佛經,笑嘻嘻地說道:“少爺息怒,奴婢這就去抄書,先下去了。少爺您消消氣,奴婢這就叫下人過來伺候您”說罷,抱著佛經一溜煙地逃了出去。

莊嚴最初抄得還算認真,一整本蠅頭小楷工工整整,陸謙看得眉開眼笑,之後再送過來的便沒有檢查。莊嚴趁機開始偷懶。每本的前幾頁倒也齊整,但到第五頁後,那字就開始變樣,龍飛鳳舞,幾不可辨。陸謙見她抄得如此之快,甚為讚賞少不了誇她幾句,似全忘了那日在書房莊嚴拿書砸他的舊恨。

莊嚴抄到第七本《南華經》的時候,船到了大興城。正是臘月二十八,大興城大雪。所幸渭水尚未結冰,船隊很順利地靠了岸。

莊嚴掀起窗口的布簾朝岸上看去。碼頭上整肅一清,數百名紅纓士兵整齊嚴肅地立在碼頭兩側。正前方停著好幾輛玄色馬車,裝飾樸實無華,但均是莊嚴大氣。一身著青色儒袍的年青男子立在眾人中央,身形頎長,氣勢不凡。

由於離得太遠,莊嚴看不清他的相貌,隻覺的他那雙眼睛格外犀利。這麼遠遠的一瞥,竟讓她無端地生起一陣寒意,仿佛那雙眸子中有精光一閃而過。明明隔著數十丈的距離,那眼神卻仿佛透過布簾,射到了自己的心裏。莊嚴心中暗道,相必這位就是鄭國李聞持了,竟比吳國國主還要威風。

陸謙推著陸子澹走在最前方。方一下船,李聞持便迎了上來。他衣著甚是淡薄,臉色卻很好,眼中盡是神采,看來心情十分不錯。“子澹一路上可好?”他微笑著發問,手已經握住了他。

“順風順水,沒遇到什麼差錯。原本以為得到年關才能趕到,沒想到還提前了兩天。不過大興城真夠冷的。”陸子澹也不跟他客氣,淺笑著向抱怨這裏刺骨的寒天。

“是啊,同樣是下雪,益州卻比這裏暖多了,連握這種習武之人也一時不能適應,更不用說大哥和船上的那些下人,都凍得不敢出門呢。”陸謙在一旁笑著插嘴,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他一直跟在陸子澹身邊,借他的光,在李聞持麵前也不甚拘謹。

李聞持從陸謙手裏拉過陸子澹的輪椅,駕輕就熟地扶在椅上,笑道:“我早在信上就說了這裏冬天冷,讓你們等開春再過來。正好躲過了這要命的天氣,你還不肯。”

陸子澹淡淡一笑,輕聲道:“京城局勢隻怕等不了那麼久了。”李聞持臉上的無奈一閃而過,然後臉上的笑容裏分明多了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