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的思緒被極清朗的一聲笑打斷,她帶了幾分慍怒的抬頭,隻見一片樹影輕搖。
“這麼多年了,阿寧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啊,”蕭銳自樹影裏走出,臉上帶著笑意,聲音清朗的說道,“還是個任性的小姑娘啊。”
“蕭銳?”清寧麵容冷肅,沉聲道,“我覺得你還是離我遠一點的好,這宮裏到處都是眼睛,處處都是耳朵,若傳回北越,傳到你那未過門的妻子耳中,於你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回不去了麼?”蕭銳聲音低落,“我以為,怎麼說還是朋友的。”
“嗬,”清寧輕笑,帶了幾分諷刺的意味,“真是天真呐。你憑什麼覺得,你我之間,還有情分。”在你那樣拒絕了我之後,你我之間怎麼可能會有情分?
蕭銳微微低下頭,看著女孩眼裏的火光,那是不甘與憤恨,輕輕地笑起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你如此恨我,就不會有人利用我傷害你,哪怕是被人利用了你對我的恨,也比你受傷要好。日後,我踏破南楚國門時,你就不會痛苦了,最多,更恨我罷了。
“嘁!”清寧撇嘴,她說是長大了,成熟了,但偶爾,仍會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蕭銳看著覺得真是好,仿佛她仍舊天真,沒有那些過往,那些傷害。他的目光太過灼熱,清寧仿佛被燙到了一般,猛地一甩廣袖,“蕭銳你越來越讓人討厭了!”就匆匆走了。
她離開後,有人從樹影裏鑽出來,皺眉看著蕭銳,“你既喜歡她,何苦這樣傷害她?”
“如今南楚式微,終究是要被吞並的,父皇為南征之事謀劃多年,不管我願不願,都會由我越國滅了南楚,父皇送我為質,便是讓我用三年的時間熟悉這裏,為以後打下基礎,真等到了那一天,她若還愛我,隻怕會痛苦萬分。”
“呃,我覺得殿下你想的略多,何況南征不一定要由你來吧?”來人覺得有點無語,喜歡一個人考慮這麼多有什麼用,喜歡她就應該讓她知道。
“魏野,南征是我活下去最後的機會。”
魏野沉默,北越皇膝下的皇子越發年長,奪嫡越發慘烈,而十九皇子是唯一的中宮嫡子,對他的暗害從他出生起就沒停過,三年前與清凰公主的那段情就曾被其他黨派用作攻擊他的籌碼,他說的其實沒錯,若南征加在了別的皇子的軍功裏,他的日子隻怕就更難熬了。若他告訴了清凰公主,以公主的脾性,隻怕會馬上去求著楚皇讓她和親,楚皇八成不會答應,就是答應了,以楚越之間的局勢,以十九皇子那可憐的一點勢力,公主嫁到越國,隻怕是沒有好日子過,就算公主不在乎,主子也會愧疚的。
“況且,”蕭銳自嘲的笑笑,“我這樣的處境,哪有資格對別人言愛,說出來隻會害死她。”
蕭銳低下頭,不去看魏野的表情,魏野是跟隨他多年的暗衛,其實很多事,不必他說,他就能看得很明白,他和魏野,是截然不同的人,也有著截然不同的處境,他注定,不能放手去愛。
隻是,阿寧,除非有一天他登上帝位,否則他的愛隻會害了她。魏野說他想得多,有些事情若不多想些,就會算漏些,若是算漏些,隻會害死一些人。她是那樣單純的孩子,即便她已經牽扯進這些權謀之事中,他也想避開她,讓她在他知道的地方,活得舒心快樂。即使他不能快樂,他也希望她可以,在他看得見的地方,開開心心的,隻要他能看見她開心,即使那開心已與他無關,也足夠了。
他多希望她能一直任性下去。
隻可惜,他不能告訴她自己的心意,不能告訴她,他從未愛過別人。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她能一直平安喜樂,說不說又有什麼重要的呢?隻要她開心,恨不恨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他愛她,隻要他知道他愛他,別人哪怕是她知不知道又有什麼要緊的。
夜漸漸深了,宮殿裏的絲竹之聲漸漸寂靜,月色明亮起來,他已站了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