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死去也好,至少省去了對峙沙場的悲壯。隻是,我依舊很悲傷。
我忽然覺得,弳影也是如此。
因為,她並未真的要殺死我。
當我們一起在天上飛的時候,我看到她白皙的臉頰上,映著我滿目的喜悅。
我知道,這樣一來,弳影便沒有嫁給沙骨。
但她也沒有隨我走。她把我丟在須彌山麓,便離開了。
甚至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我受了很重的傷,徒步走回迦樓羅的王宮,我用了一個月。而在這一個月裏。我是同言墨一起的。
言墨是弳影的妹妹,她的母親不是純正的摩睺羅迦血統,言墨並不受寵。
於是,她也並不愛她的姐姐。
我想,這大概是宿命。一百後的弳影不是純正的須焰摩天血統,而言墨卻是高貴的大唐公主。
言墨是個不快樂的女孩。她甚至比弳影還要安靜,這許是緣於她的身世,許是緣於摩睺羅迦的命運。
我問她為什麼跟著我。
她也隻是淡淡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我便明白了。
這隻是因為恨弳影。弳影不能違背的法令,她在做。她固執地強迫自己愛上弳影愛的人。
我竟然也因此有了快感。很多時候,相愛的人在互相傷害,痛並快樂著。
言墨後來告訴我,她其實比弳影幸福,少了純正族人的鮮血,她不必如同弳影般命運多舛。她為所欲為,甚至沒人會管她。
戰爭還是拉開了序幕。我看到很多金翅鵬和大蟒蛇死去,他們形狀各異地躺在地上,眼裏充滿著絕望和不甘。
這是件很無奈的事,怕死的人依舊死去了。
我忽然就累了,甚至厭倦了。弳影說,塵世就像是你腳下的白雲,當你真正看清了,塵世便如此了。
我於是殺死了若白。那個七八歲的小王子。
獨自死去許是很寂寞的,那麼,便一起吧。
時間是很猖狂的,它讓你等待到衣帶漸寬,讓你甚至絕望。可是它依舊一步一搖地行走,終於有一天,我尋到了曼珠沙華的氣息,火紅的笙也逐漸生機勃勃。
我沒有死。大概這是弳影也從未想過的結局。她以為我會履行我的話,陪著她去。但是我沒有。
我受了重傷,差點真的就死了。那個時候,弳影絕望之際,卻希望兩族滅亡。若白已死,摩睺羅迦便會消失,迦樓羅便也會消失。
我掙紮撐著最後一口氣,馱起若白的屍體,一路東走,我帶走了弳影的笙,用她的曼珠沙華救活了兩個人,還有這兩個互相殘害的胞族。
而弳影,她的屍體消失了。在散發著鮮血與死亡的空氣中逐漸如煙散去。
我抓不住。
一百年來,悲傷是最平常的事。想念如影隨形。
而這個重獲生命的若白,卻是我忠實的奴。弳影,一百年前那場戰爭,似乎勝負已出。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