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姒來到茜香閣已經三個月了。
她想,她應該離開了。其實,每個姬苑她最多也就呆一個月的。
許是老媽媽待她極好,許是姐妹們不曾嫉恨她,許是閣內的脂紅極豔,許是她用慣了茲筠泉的水。
亦或許,她隻是因為那個叫做沙骨的男人。
沙骨不是茜香閣的常客。他隻來過兩次。第一次,他將正在沐浴的紅姒從茲筠泉撈起來,然後把她濕漉漉的身子拋到綾翊台,命她褪光衣服在台上舞琴。她照著做了。台下有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隻是因為她一直的隱忍,他隻是想要她抗爭。
第二次,紅姒正在接客。沙骨倚在閣欄,一直睥睨著那個男人光滑油潤的後背。後來,那個男人死了。
他說,“須焰摩天已經沒有火了。你父親死了。你應該是去長安的。”
紅姒注意到,沙骨的指甲是灰色的,不是很長,卻寒如劍尾。他一直吹著笳,像沙漠中風的聲音。
沙骨絕對不是一個凡人。他或許知道長安刺鬼的事。刺鬼是李世民登基後最受國民追崇的僧人,他說,佛有也錯,每個人都是錯的。隻有死亡是對的,但是死亡是愚昧的。
她想了想,便道,“刺鬼真的是提婆達多嗎?”
沙骨盯著紅姒看了許久,無奈道,“你到底是不是弳影?弳影不會這麼笨的。”
“弳影是誰?我不是弳影,你認錯人了。我叫紅姒。”她想,沙骨一定是喜歡弳影的,要不然他怎麼會有那對亮晶晶的雙眸。
“你就是弳影,紅姒也就是弳影。”沙骨固執道。
紅姒在綾翎台上舞琴,紅色的袖子披在箏上,沙骨的話讓她煩躁,“我是紅姒,不是弳影。你真煩人。”
沙骨想了想道,“刺鬼或許是提婆達多,或許不是。誰說得準呢。我看到他身上有刹帝利釋迦族的灰色輝光,卻不止隻有這一種輝光。而且,”他頓了頓,看著紅姒,“而且,我還看到迦樓羅的金色輝光。”
“哦。迦樓羅不是早就和摩睺羅伽族一起消失了嗎?”紅姒不冷不淡道,戰爭的故事了,她總覺得厭倦。她就是因為戰爭,在姑墨生存過那麼那麼難數的年頭。
沙骨道,“你居然不記得了嗎?那可都是你的族人。”
紅姒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的族人是誰,我如何會忘記?母親對我說,須焰摩天是我這輩子守護的地方,即使沒人願意讓我介足。”
沙骨笑了,“須焰摩天?或許是如此。你是摩睺羅伽族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你不趕緊恢複記憶,摩睺羅伽族就會永遠消失了。不過,你會恢複記憶的,我聞到曼珠沙華濃鬱的香了,還有你的紅色輝光越來越深。”
紅姒嗤道,“我每夜都沐浴在曼珠沙華裏,每刻都是紅衫遮體。”
沙骨想,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弳影?弳影是淡漠的,她絕不會如此狡辯。他也懵了,紅姒的確是弳影,他記得她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