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如以前每一天，晨光熹微，碧寧早早起來，在院子裏忙著洗漱，正要去收拾要上山的東西時，看到院子似乎有點不同了，柴都劈好了，整整齊齊地堆在灶邊；院子也已清掃幹淨，就連自己平時胡亂堆放東西藥材的外間角落都是有條有理的；大叔昨天沒有做好的木工活也已經做得好好的擺在那裏，除卻結實外透著幾分大氣精致。碧寧心中幾分驚訝幾分猜測，走進屋子裏，人去房空，裏麵的東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絲毫不留痕跡。本已是猜到他不會多留，果然，傷未好全已經上山去了，碧寧笑著歎了口氣，子越，一路平安。
獨自行走於山間小路上，司徒子越心裏亦不無悵然，寂寂的山間似乎會在某個時刻輕輕的想起一個少女清寧悅耳的聲音，不曾相處很長的時間，但每次在一起心裏都會湧起淡淡的源源不斷的歡喜出來。雖然不舍，然而生不過飲酒千殤，地闊山高，大好韶光，豈可辜負？
前麵還有很長的路等著他去走，他不能也不該停留。
采完了草藥從山上下來，碧寧照常來到先生家。把草藥筐放在一旁，碧寧走進屋裏，滿屋子都是草藥清涼微苦的氣息，書隨意地擺在各處，先生坐在裏屋搗藥，簷上風鈴輕輕地響，幽靜悅耳。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到先生這裏，都會有一種奇異的歸屬感，心裏有再多的思慮，在這裏都會如書翻過一頁，有一種事過境遷的安然。
先生是這個村裏唯一的大夫，碧寧對他的了解不多，隻知道他原本不是這裏的人，大概也是家裏有什麼變故，到此安生。先生看起來十分年輕，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可算連世代居此的李伯都說不記得他來了有多久了，而且他來的時候就是這幅模樣，外貌清雋，性情不溫不火波瀾不驚，再難的雜症病患也都沒見他愁過，整日裏在他那一隅天地裏與草藥為伴，十足與世無爭，村裏的人卻沒少受他照拂，都對他尊敬有加。
照例把草藥放好，把外間收拾了一下，看著先生沒什麼吩咐，碧寧就坐在竹椅上翻閱先生房間的書，先生這裏的書確實不少，隻不過種類十分雜亂，而且疏於收拾，要想特別找哪一本書，先生自己都要花上不少功夫，所以碧寧也不挑剔什麼書，隻隨意拿一本，隨興趣或深或淺地閱覽。以往雖也看了很多書，不過都是詞賦一類的，再多的便是姐姐那裏的話本小說，如今看了很多諸如史書，醫藥雜論以及天文地理一類的書，雖然隻是粗粗涉獵，卻也覺視野開闊了不少。其實有時候也會想要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天高海闊，風景總是在別處。
先生做完了手頭上的活，一邊檢查碧寧采過來的草藥，一邊招呼她自己倒茶喝：“今天就在這裏吃飯吧，一大早就出門，辛苦你了。”
碧寧點點頭，心裏其實有幾分好笑，先生的醫術的確是高明之至，但說起煮飯做菜的事情實在是……果然是應該像趙媽說的那樣找一賢妻照料吧，就這樣孤身一人住那麼久也實在是諸多不便，好在先生對吃穿一類的似乎也從不多上一份心，外人看著糟糕，他自己還是不亦樂乎。不過天天跟著先生學了不少東西，對先生是多有感激，現如今隻要力所能及的，碧寧還是想著盡量改善幾分先生的生活狀況的。比如自從第一次吃過先生親自下廚的飯菜後，每次到先生這兒吃飯，碧寧都會把先生推的遠遠的，美其名曰“君子遠庖廚”。
吃飯的時候，先生淡淡地誇了一句：“今天的飯做得很好吃，竹筍味道很鮮美，手藝見長。”看著先生那仍舊波瀾不驚的麵孔，碧寧實在受寵若驚了一回，難得先生對飯菜上心，小心翼翼地應了，忙著給先生添飯去了。
先生今日卻是有事情要交代，沒有什麼征兆的，突然問了句：“碧寧，你這次可願意隨我上山？”
碧寧愣在那裏，先生大概每月下旬都會上山幾天，他不曾交代過上山去做什麼，碧寧估摸著無非是行醫采藥或者訪友做客，也沒留過心。不過前陣子山中救下子越，與之相處時他也未曾刻意避忌，碧寧大概了解到他是上山去求教尋師的，又加之居雪素來不乏傳說神奇，碧寧心中不是未曾有過猜測。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居雪山上到底是怎樣的？是否真的如傳說一般，先生？”
看著她如此按捺不住的好奇，先生很是難得的笑了，不過也沒有回答碧寧的問題：“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山下山上自是不同的光景，這個你去看了自然就會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