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雀的急速下墜,一隻巨大的手掌輕輕托住了它,將意識完全喪失了的朱雀兒緊緊包裹住,另一隻手向著遠處輕輕一扯,於是方才所有的一切便都這樣消失了……
渾身煞氣的樓蘭看了看四周,重新又是一片迷霧,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一場,不由愈發心中憤懣,仰天長嘯,卻仍是無法散去充溢滿胸的怨氣。
淡淡的聲音響起,迷霧散開,樓蘭重新看到了龜老。隻是此時此刻,龜老背上的龜甲已經裂紋密布,不時有濃黑的鮮血溢出。龜老淡淡的喘息聲,也在告訴樓蘭,自己傷的不輕,恐怕命不久矣。
隻見龜老身側站著一人,長身玉立,玄衣翩翩,即使站在身高有如山巒一樣的龜老旁,也是毫不遜色。
樓蘭疑惑的看向他,此人給他非常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無論他如何嚐試,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仿佛知道樓蘭在探視自己一般,那人淡淡道:“你的仇已報,感覺如何?”
樓蘭一愣:“仇已報?”細細一想,方才似乎的確是如此吧。身上的戾氣不由去了三分,卻又不甘,“那隻是幻象,你以為我不知麼?”
“幻又如何?真又如何?若是真,難道就會快樂了麼?”
樓蘭下意識的搖頭:“不,我不知道……”他想起了那扇石門,那扇喚作“變”的石門,在“虛空空界”,在虎王處。會快樂嗎?恐怕並非如此吧。
輕笑了笑,玄衣男子又道:“不若再來一次?你看,”男子右手指向龜老,“它還在呢,它也是讓你痛苦的根源之一啊。”
樓蘭卻不自禁後退一步:“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你方才做的事。”男子步步緊逼,“是它們逼迫你去麵對過往,是那些人不顧你已經存在的事實,將你逼入了絕境,還是那些人將原本幸福的你所擁有的一切全部打碎、攪爛、磨滅,甚至不願意世人想起還有你存在的事實,難道麵對這些不公平的一切,你不想報仇麼?”
“唔,還有所謂天意,既然是那些人的意,又何必遵守?去吧,去報仇,將天地都反過來,滅絕掉一切不能更改的規矩,去!”
樓蘭頭痛欲裂,雖不可辨駁,卻又不願承認:“你到底在說什麼!難道我報仇錯了麼?我不知生為何,不知死為何,不知天地為何;我來自何方,我歲有幾何;我不知道,不知道,不若你來告訴我啊!”
“我也不知道。”玄衣男子依舊淡淡的,“可是這一切,難道不是你活著的原因麼?”
樓蘭直直望向男子的雙眼:“我不知道,既然你也不知道,那你在這裏做什麼?!”
玄衣男子輕歎一聲,雙眸望向遠處:“我不在這裏,早就不在了……”複又看向樓蘭,“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會出現,我以為自己早就消散了,是你將我喚醒的。”
“我?”樓蘭一愣,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隻毀滅,不會創造。”
男子一笑:“如果你方才真的是在毀滅,那麼這裏所有的一切便都不在了。你的心中其實比誰都明白,一切不過是幻象,隻是你無法麵對自己罷了。”
龜老此時方緩過勁兒來,甕聲甕氣道:“孩子,你所經曆的,我們其實並不了解。我們四個老家夥,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經離開了,不理俗世,也無法進入俗世。外麵的一切早就與我等無關。可是你出現了,你進入這裏,帶著我們所有人一起再次曆劫,而我等,甚至不知道為何要曆劫,曆的又是什麼劫數……”
樓蘭聞聽,驚愕不已:“你說什麼?你們根本不知為何?!”
“是的,莫說它們不知,便是我,都不知為何會出現。”男子悵然一歎,“歲月變遷,一如滾滾長河,隻是一縷執念罷了,卻依然放不下……”
樓蘭愈發驚愕:“一縷執念?誰?你,還是我?”
那男子微微一笑:“當然是我,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死不得。”看樓蘭一臉不解,找了找手道,“你來。”
見玄衣男子轉身欲行,樓蘭微微蹙眉,此處分明不過百丈有餘,目之所及都能望到了頭,遠處皆是迷霧,往前,又能去何處呢?
“嗬嗬,”男子淡淡的笑聲傳來,“你又入妄了,何必多想,跟來不就是了?”
樓蘭心頭一震,的確,何必多想,跟上便是!
那一份釋然襲上心頭,樓蘭猛然驚覺長久加著於自身的禁錮仿佛在發出“卡擦卡擦”斷裂的響聲,全身突然變得輕鬆無比。樓蘭發力一震,濃濃煞氣便蕩然無存,原本赤紅紫金的雙目再次回複成左金右紫,長發飄逸,身形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