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的頭兒吧,昨晚是在我這兒休息,住二樓,當然有小姐陪侍。半夜時住在他隔壁房間的一個醉漢跑錯了門,拚命地敲門,那王局長以為是公安局查房,他做局長的能不小心麼?真的抓了不影響他前程?他來不及穿外衣,就想從窗子往下跳,於是先把外衣褲丟了下去,正想跳時,門外的醉漢已被保安人員製止。等我當時趕到,讓人去樓下找衣褲時,衣褲還在,衣袋裏的錢不見了,皮帶也不見了……”知道我是王局長的貼心人,陳兵一下子將經過全抖給了我聽。
看來找皮帶也還得到帝王賓館周圍,先仔細尋找,再打聽打聽當時的過路人。我知道隻能這樣做了。到了帝王賓館,我找了平日特熟的幾個哥們,讓他們幫我找皮帶。我當然說是我的皮帶掉了,傻子也知道保護上司呀。可是,我們六七個人找了兩三個小時,除了找到幾十個用過的避孕套外,連皮帶的影兒也沒見著。這時王局長第三次打來電話:“一定得找著,不然別回來!”我更急了,像熱鍋上的螞蟻。
“說不定有人撿到交附近的城南派出所了。”不知是誰說。可隻是一根皮帶誰會撿了交派出所?不過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想法,我還是給城南派出所上班的老同學任義打了電話。任義一接電話,我問皮帶的事,他很是吃驚:“確實剛才有兩個小學生在馬路邊撿到根皮帶交來了,可是,我敢肯定那皮帶不是你的。”
我想問原因,任義又說你別問了,你也不必再找皮帶了。我一頭霧水,心想著下午上班時該如何去向王局長交差才好。
下午,我忐忑不安地走進局機關,做好了挨訓的準備。剛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隔壁的張副局長迎了郵來說:“找王局吧,別找了,上午快下班時他讓市檢查院給請去協助調查了。”
莫不是“雙規”了?我一驚,難道他昨晚的事被人舉報,忙問:“為什麼?”
“不是小事哩,聽說在他的皮帶有個夾層,夾層裏有四張存款單,竟然有580多萬元……”張副局長輕輕地說。
縣長要來咱學校
縣長要來咱學校。
這條消息像長了翅膀一般飛遍了榆木鄉疙瘩村小學校園。
“這是條好消息哩。”60多歲的退休老教師王大頭抿著嘴喝著二鍋頭大聲地說,“咱在這疙瘩村長了60多年,不用說縣長,鄉長咱也從沒見過,這下可要大飽眼福嘍。”
鄉文教辦馬幹事來通知說下周一縣長要來疙瘩村小學的時候,校長李二苟正在圍牆上刷新那條斑駁的標語: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李二苟一聽這消息,手中的刷子倏地落到了地上,兩眼直盯著馬幹事,他不相信這消息哩。這疙瘩村是縣裏的“大西北”,路遠,也沒條車路,到了榆木鄉還得步行幾裏泥巴路。再說,這疙瘩村小也就幾間破爛的平房,有啥看頭?李校長直納悶。
“納悶啥呀?縣長是省裏的尊師重教先進,當然是要看那些越窮越遠的學校呀。或許呀,會給疙瘩村小學帶來些資金哩。”馬幹事解釋說,最後一句話的尾音拖得特長。
校長李二苟也像隻是聽進去了拖著尾音的那句話。這不,他立馬開始安排迎接縣長的工作。還好,現在還隻是星期五的下午,明天後天雙休日還有時間準備。全校師生雙休日就不要休息了。先一定要統一思想,今天晚上召開教職工大會,明天上午召開師生大會。
星期天,疙瘩村小學校園裏仍然是一片熱火朝天,迎接縣長到來的準備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先是各班級整理好自己的教室,要求桌凳擺放整齊,牆壁門窗及玻璃要用抹布仔細擦幹淨。李校長指導說:“這擦玻璃呀,有經驗的,得先用濕抹布擦,再用幹抹布擦,最後用舌頭試著舔一舔,看是否還有灰塵。”所有老師,包括退休的王大頭老師,正帶著精幹男生把土操場整平,把進校門的那截兩裏多長的土路整平。剩下的男生拿著臉盆,正在校門外的小河取水,衝洗廁所。剩下的女生回家各自拿來了一束花,說在歡迎儀式上要派上用場。年輕女老師張玉,正趕緊排一個合唱,準備在歡迎儀式上唱一唱。
“李校長,操場邊的幾棵梧桐樹老是落葉子,我們掃不幹淨。”掃操場的學生碰到了難題。
“這……拿竹篙把樹上的葉子打落一些吧,明日就不會落了。”聰明的李校長挺有經驗地說。
星期一一大早,疙瘩村小學就熱鬧非凡。縣長今天八時就到咱學校呢,全校師生像過節似的,大都穿上了新衣裳。李校長再次講話:“今天是我校的喜慶之日,所有教師中午到學校食堂免費就餐,對學生今天不布置作業。”師生一片歡呼。
六點,七點,七點三十,七點五十,八點。縣長沒有來。
“再等一等吧,縣長的事兒多呢,遲些時候會來的。”李校長說。
九點,仍舊沒有人影。等到十點二十分的時候,學校電話響了,李校長一接,是馬幹事的聲音:“縣長車隊馬上就要經過疙瘩村小學。”
李校長一陣驚喜,忙帶著師生們到校門外去迎接。“是的,車隊來了。”有學生叫起來。突然,在離學校一裏多路的時候,車隊停了,從車上下來個胖墩墩的人,好像朝這邊招了下手。然後,上車,離去。
師生們驚詫不已。李校長撥通了馬幹事的電話:“咋的走了?”
“縣長剛才不是來了嗎?看到你們學校師生啦。縣長太忙,省裏來人了。”馬幹事說。
校長李二苟如跌進了冰窖一般。他什麼也不想說,他又能說什麼呢?他一揮手,師生們安靜地散進了教室。
第二天,縣報來得特早,頭條新聞赫然醒目:縣長到疙瘩村小學調研,看望學校師生……
李校長把今天的報紙折了起來,放進了抽屜的最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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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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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梅晚上8點從縣舞蹈中心學跳舞回到家的時候,丈夫林升正站在衣櫃的大鏡子前擠眉弄眼,挺專注的神情。王梅進屋時他一點也沒察覺。隻見林升一會兒擠起臉上的肌肉,溫文爾雅地笑著;一會兒又拉直了臉上的肌肉,陰雲密布地板著臉。王梅心想這是咋了,林升像得了神經一般哩。她不由得故意咳了兩聲,林升回過頭來,對她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右手,連聲說:“你好,王梅同誌,歡迎歡迎。”王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她空出的左手有力地箝住了林升的右耳朵:“咋了個林副局長?今兒在忙活啥哩?”
林升回過了神,口裏說道:“練習練習,練習練習。”
王梅鬆了手,正想問個明白,做作業的兒子林冬拿著張試卷跑了過來遞給王梅:“媽,你看這是爸作為家長給我在試卷上簽的字。”王梅一看,隻見兒子試卷卷頭簽著六個行草雜體的字:同意開支,林升。字體蒼勁不失秀美,端莊不失活潑,倒不像是林升以前的字了。
“你到底在練習個啥呀?”王梅指著林升問。
“梅子,你不是剛學會跳舞嗎?你說學好跳舞的最關鍵是什麼?林升反問。
“是練好基本功呀。”
“我這不正是在練習基本功嗎?”林升回答。
聰明的王梅笑了,說:“你個猴林升,有了新變化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向家裏的領導彙報?”
“報告首長,縣組織部湯部長已和我正式談話,鄙人將由副局榮升為正局。將成為局裏的一把手,就得練習練習些基本功。比如要學會與人握手,要學會簽條簽文,要學會在攝像機前和善地微笑,要學會在有些人麵前刻意板起麵孔,基本功多著哩。隻有一種基本功早已精熟,不用學了。”林升說。
“哪樣基本功?”王梅不解。
“怕……老婆。”林升說完,躲到了兒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