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用在辦公室整理材料了,到白水鄉去調研農村水產養殖情況。王主任忽然發話了。
白水鄉是全縣最偏僻的鄉鎮,坐車就要坐上半天,再說要調研水產養殖情況,這也不是一個人能做得好的事。鄭武猜到這是對他的懲罰了。誰讓他穿了和局長一樣的襯衫呢?
鄭武一聲不吭,像犯了錯誤似的,拿了公文包就準備往外走。也許是一種解脫呢。鄭武在心裏說。
“喲,鄭兄買了件高檔襯衣,利郎牌的,好呀。”隔壁辦公室大李不知啥時溜了進來,和往常一樣扯開了嗓門。
王主任不做聲,鄭武也沒話說。大李自個兒看了看鄭武的襯衫,說,鄭兄的利郎是件假的吧,顏色一點也不正,你沒見張局長穿的那件嗎?就像天空那樣藍,一點雜質也沒有,我說你的是件冒牌貨呢。
鄭武馬上回過神來,說,噢,是的是的,我家裏的那口子還會給我買那貴的襯衣?就是在“大甩買”專賣店買的。
哦,難怪,我也看著不像是正牌貨。王主任接過了話茬,臉上一點愁雲也沒有了。
鄭武站起身,拿起公文包走出去,王主任叫住了他,今天就別去了,明天讓張局長帶我們局裏人一起去調研……
下午快上班的時候,鄭武想肯定是要換件襯衣了。他先想換件新買的純白襯衣,拿了拿又放回了原處,拿起了去年常穿的那件黑T恤。他想,讓張局長不穿白襯衫時他再去穿才好。
果然,下午上班時,張局長也換下了深藍色利郎襯衣,穿了件純白的。鄭武心裏一驚,慶幸自己沒有穿那件純白襯衣。
上班早呀。張局長禮貌地和王主任、鄭武打起了招呼,然後走進局長辦公室。王主任和鄭武對局長笑了笑,然後各自找了張報紙,急切地尋找著社會新聞版,總想找點共同議論的話題。
鄭武不再穿那件深藍色利郎襯衣。
那件深藍色襯衣,張局長再沒有穿過。
包公河
縣委大院後有條河,叫包公河。為啥叫包公河?有人說,包公當年斷案時曾在此住過一晚,鍘了縣裏貪縣令的狗頭,為了紀念而取名“包公河”;也有人說和包公沒什麼瓜葛,是因為幾百年來這兒一直是縣衙,縣衙裏的清官卻如鳳毛鱗角般少,取名“包公河”是全縣老百姓的一種期望,希望包公河像包青天一樣監視縣衙大老爺們的言行。?
包公河從縣委大院後緩緩流過,流了幾百年。今天,就是從這縣委大院裏傳出條消息:全縣科局級以上幹部將參加縣委在包公河組織的釣魚比賽,任何人不得替代或缺席。消息傳出,全縣上下沸騰了。據說,這釣魚比賽其實由市委組織部發起,由新任縣委書記任裁判長呢。最關鍵的是,由各人釣魚的數量能判斷這人是否廉潔。於是,有不少人四處打聽釣魚數評判廉潔的規則。於是,就有最關鍵的消息暗暗傳開:在包公河誰釣起的魚越多,就越廉潔;包公河一條魚都不能釣上來的,肯定不廉潔。?
?? 在包公河的釣魚比賽真的舉行了。這天風和日麗,天高氣爽,全縣近300號科局級幹部撐開釣魚竿在包公河邊一字兒排開,場麵煞是壯觀。下午三時收竿交魚,縣委書記親自點魚記數:組織部王部長,青魚鯉魚各4條,重12.8公斤;民政局張副局長,大頭魚青魚各3條,重11.9公斤……企業局劉局長,鯽魚2條,重0.3公斤;文化局李局長,0公斤。?
?? 第二日,縣委大院傳出了消息,組織部王部長、民政局張副局長以及上交了青魚、鯉魚、大頭魚的幹部都出了點事,調查組已分別開始著手調查。有人開始責問當初傳出“以魚數定廉潔”的縣委辦公室小王,小王說了真話:“縣委書記是市水產局調來的,他考察過包公河的水環境,河裏根本不可能有青魚鯉魚大頭魚,上交了這些魚的人都是心裏有鬼,事先就買好了魚準備上交的呀。”?
??? 不少人開始罵這包公河。可包公河依舊緩緩地、平靜地從縣委大院後流過。
會議記錄?
????上個月我還在局長辦公室做副主任,其中一件日常性的工作就是記會議記錄。在這我想憑記憶真實地寫下一次會議記錄。那是一次全局幹部職工會議,說的是全局也就那麼二十多號人,包括五位正副局長。?
?? 會議主持吳主任:今天我們召開全局幹部職工大會,這是繼昨晚召開幹部職工大會後的又一次重要會議,我們的五位局領導將做重要講話。?
??? 周五副局長:我開個頭,這次會議很重要,大家要注意會議紀律,必要時要做好筆記……?
李四副局長:我談一點看法,這事呀,要和平時的工作情況掛上鉤……?
??? 張三副局長:我同意孫局長的看法。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找準自己的座標……?
??? 錢二常務副局長:周、李、孫三位局長都提出了很好的建議,有問題、有建議就要提嘛,不過我們重在落實,重在行動……?
??? 趙局長:一會我還得準備明天的一個重要會議。我隻簡單地講兩句。在工作中我們要看到成績,但我們也要看到自身的不足之處。是成績的就要發揚,是問題的要爭取改正,把工作做得更好……?
??? 會議主持人吳主任:這次會議開得很好。會上,周、李、孫、錢四位局長提了很好的看法和建議,趙局長做了重要講話。我們要按照局長們的指示認真去落實,做好我們局的工作,讓我們的工作再上一個新台階!散會。?
??? 這次會議討論的具體什麼事我記不清了,大概是局裏殺了頭豬要分吧,或者要搞好局機關的清潔衛生這事。局長們是不看我的會議記錄的,他們不會知道。我的頂頭上司、年近五旬的吳主任應該知道。那次吳主任大魚大肉吃多了拉肚子一時找不到手紙,慌忙之中把我的會議記錄本抓了去在廁所細細品析,一看每次會議記錄大同小異就這格式,他立即密告趙局長: “什麼大學文秘專業高材生,連會議記錄也不會記!”?
?? 而今,我在局下屬的一個小單位打雜,有時寫寫小文章,倒也悠哉遊哉。
楚河漢界
?張三和李四是朋友,好得像穿著連襠褲的朋友。成為好朋友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倆在一個單位,而是因為棋,中國的象棋。在“楚河漢界”那張不大的小紙上,兩人調兵遣將,布陣殺敵,常常一拚就是一整天,殺得昏天暗地的結果,很多時候是不分勝負,或者你贏一次,他也贏一次,兩人不相上下。
沒有飯吃了也得下棋。張三說。
即便老婆沒有了,也不能沒有象棋。李四說。
可是,穿著連襠褲的兩人起了點變化,張三成了單位領導,李四仍然光頭老百姓一個。
張三當上領導的那天,喝完慶賀酒後,叫來了李四,照樣擺開戰場,準備拚個你死我活。喝了酒的李四也就提槍上馬,開始調兵遣將。不到十個回合,張三的老“將”便給李四活捉了。
你下棋的水平不行了。李四指著張三說,隨後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家裏,麵對著老婆王麗又是一陣吹噓,說,我今兒格不到十回合就捉住了張三的老“將”……
話還沒說完,感覺左耳朵被王麗給擰住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你個糊塗東西,怎麼能贏你領導的棋。王麗大聲道。
聽了這話,李四的酒頓時醒了。是呀,我怎麼能贏李四,不,怎麼能贏領導的棋呢?
王麗急了,這下可怎麼辦?讓她給張三打電話是不行的,讓李四給張三打電話解釋更不好。這樣,來個曲線救國,王麗想,她給張三的老婆李娟打個電話。李娟是王麗一個同學的親妹妹。
哎呀,李娟呀,今天你老公怎麼下棋讓了我家的李四,是故意輸的吧,看來他一定可以做更大的領導呀……什麼,他喝醉了早睡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又一個休息日,張三叫來了李四,又想拚殺一陣子。拚殺的地點選在城郊一片小樹林裏,環境幽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