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的門窗,是雙交四椀菱花樣式。由兩根木欞條相交,並在相交處附加花瓣,而成為放射狀的菱花圖案。
這菱花從裏頭望出去,仿佛就掛在空中,隨著夜幕漸漸襲來,顯得越清晰。朱祐樘對這清寧宮很熟悉,每次來總會有親昵的感覺。
可是今,他卻覺得怪怪的。
回頭望著桌上精致菜碟,全都是他最愛吃的食物,朱祐樘卻一點食欲也沒有。與他共食的,除了太皇太後,還有他的皇後,張樂之。
而鄭金蓮就站在他身邊,不斷為他們布著菜。
“樘兒,你怎麼不吃啊?不合口味嗎?”太皇太後話很容易辨識,總是字正腔圓。可每每對朱祐樘話時,當中的寵溺語氣總是蓋過所有的威嚴。
從到大,在朱祐樘的印象中,太皇太後無論對先皇,還是對朝臣,都有她自己的手段。可唯獨對他,她從來都是真心實意,甚至可以百依百順。
如果碰到兩人意見不合的事情,太皇太後也都會讓著他。
可是這一回,怕是沒那麼容易了。朱祐樘瞄了眼皇後,第一反應便是該借口離開,“太皇太後,孫兒吃飽了。夜裏涼,孫兒和樂之還得回去看看厚照。”
“皇上,不著急,方才妾身過來的時候,厚照正安睡著,想必是逢著春困有些愛打盹,一時半會兒,倒也醒不來。”
朱祐樘震驚看向皇後,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樣打他。她微低著頭,燈火在她鬢邊留下一抹陰影,擾得朱祐樘心頭有根叫“內疚”的弦兒瞬間繃緊。
太皇太後滿意嗯了聲,順勢接口道:“樘兒,你和皇後能得厚照,也算是上垂憐了。如今厚照快要入主東宮,皇後母憑子貴,當無後顧之憂了。”
朱祐樘伸手覆在皇後手背,淺笑道:“太皇太後,這麼多年了,您老最清楚不過了,樂之從不需要什麼母憑子貴,隻要朕還在位一,她就不會有後顧之憂。”
皇後緩緩抬頭,眼中暗含淚意。
“樘兒,”太皇太後並未因朱祐樘的逆反表現出半分不悅,相反還語重心長勸道:“你也了,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來,哀家一直都依你,即使滿腹期望,可曾有一次違你心意,逼迫過你?如今皇後誕下龍子,皆大歡喜,當初樘兒過的話,皇後自然也該諒解了。”
朱祐樘過的話……
他自己記得。
那是一個安靜的雨夜,風穆穆,雨融融,本該平靜祥和的東宮,卻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中。
禦醫確診,太子妃腹傷已愈,隻是從此生育之事,恐怕千難萬難。
這個消息無疑像一道雷電,將在場的朱祐樘和當時的太後,擊得不能言語。
還沒等年少的朱祐樘反應過來,太後已經開始考慮重納太子妃。朱祐樘一個激靈,匆忙跪下哀求,他道:
“祖母莫要虧待了孫媳婦!禦醫隻難,未完全沒希望。孫兒不能如此忘恩負義,大難臨頭獨自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