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吃不下飯，拿著筷子長歎。李衛國鎮定地夾菜，吃飯，然後拍拍寒星的肩。
“來，孩子，繼續吃，這事不是你的錯。”
寒星看了老人一眼。真虧他沈得住氣，換是其他長輩，恐怕不是唉聲歎氣，就是歇斯底裏。
“我問你一句，你別生氣，”李衛國嚼著飯粒，鑲的金牙晃晃晃，“你喜歡叔公不？”
寒星手一頓，半晌，搖頭。
“我記得叔公越上年紀脾氣就越差，不過我能理解。”李衛國看著寒星，“就像我現在看著你的感覺一樣。”
寒星永遠不變，而他們都已經年華老去，完全不同世界的時間，留下的隻有孤獨絕望。李平必五十多歲的時候，精神就已經近乎崩潰，寒星來了，他趕他走，可他走了，他又去追。
寒星淡淡一笑。這樣的事情，已經反複過多次，他習慣了。隻要李平必來追他，他就回去，他若趕他，他立刻就走。就算受不了這樣的反複，久了，什麽都能接受得下來。他受得了，李平必受不了。有幾次他想自殺，都被寒星強行阻止，直到他答應永遠陪著他，李平必才放棄了尋死的念頭。寒星不會結婚，也不會留戀哪個女人，這是李平必唯一心安的事情。
可誰又知道，李平必死後這三十多年，柳寒星在做什麽？他走遍天下，尋找他的轉世，隻有到少年的時期，他才能認得出他來。他有時候找得疲憊不想再找，但是一想起這人轉世後會遇到的危險，他又鼓起勁去找。一個人浪跡天涯，行跡匆匆，誰知道他的寂寞他的苦楚？
“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他的。”李衛國歎了口氣，“隻是因為你是仙他是人，所以，你不能答應他罷了。”
寒星淡淡笑了一笑。“我並非是仙。”
李衛國一怔，見寒星不想再說，也沒再繼續。寒星沒再提離開的事情，他也不再提這話頭。從寒星跟著李錚來他就知道，這孫兒已經又陷下去，必會重蹈叔公的覆轍。或許到了四五十的時候，李錚才知道這無望的癡情有多苦，現在說得再多也沒意義。
李錚從裏屋出來的時候，看到寒星碗裏的剩飯，忍不住擔憂。
“你吃得太少了。”
“我吃不下。”寒星淡淡抗拒。
“你別管我媽了，天下同性戀又不隻我一個人，其他人比我還要苦呢。”李錚坐下來，語不驚人死不休，“真是的，養個同性戀的兒子天就塌了？”
“你說什麽？”寒星冷冷地瞪著他，“這是一個兒子該說的話麽？”
“我隻是不想受到歧視。”李錚憤憤地反駁，一邊將飯吃完一邊愣了一下，“原來你跟我說別打鬼主意，是指這個。”
寒星頓時尷尬。他實沒想到這事這麽快就捅破了，一時間漲紅了臉，甚是羞慚。
李錚沒有看他，眼睛直直地看著菜，一邊夾，一邊掉。
“菜掉了。”寒星皺皺眉，將掉下的菜夾到李錚的碗裏。
“真被我說中了，”李錚捂著嘴，臉色發青，“以後我會變老，變成你爺爺──”
若是之前，寒星絕對會狠揍他，但此時，李錚話中的酸楚，讓他這一拳打不下去。
“你找其他人，或是找個女孩結婚，什麽都解決了。”寒星深吸口氣。這個時代哪有這麽長情，女孩子耍男友一個接一個，男人泡馬子，一輪又一輪。受到傷害之後也難過不了多久，就會另尋新歡。
李錚看了他一眼，沒吭氣。寒星以為他想通了，沒來由的鬆了口氣，可李錚的又一句話，讓他的心再度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