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一騎飛馬出長安。夜幕之中,黑衣黑蓬,將兩人的身影全然隱沒,馬蹄聲急促,向著夜色中飛奔。長安城中,殺聲陣陣,火光映透半邊天。
“放下我!”
隨著這聲怒吼,馬上的兩人拉扯起來,其中一個竟是拚了命也要跳下去。另一人將他死死抱住,沈聲喝道:“小王爺!”
“不要叫我小王爺!”
“李錚!”
沈沈地一聲吼,定住了李錚企圖跳馬的身影,疾勁的晚風揚起那人的鬥篷,露出一張俊美冷冽的臉。
李錚向他懷中靠去,伸手將他緊緊一抱。
這個人,總算願意喊他的名字。隻是他的心早已將他拒於千裏之外。無論如何,那便已經足夠。他的人生他的罪,應隨著長安城的刀兵,消融於此時此刻。
他放手縱身,從馬上跌了下去,直倒入路邊的草叢。
那人急急地一拎馬韁,臉色發青。李錚竟會籍這一抱分他的心,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他們趁王府失火混亂之際,換裝出逃,朱齊的兵馬與太子軍正麵交鋒,殺聲震天,王爺隻有他一個孫子,為免絕後,以自己為餌,分朱齊注意力。王府早已經火焰衝天,明日,再不複昔日繁華輝煌!
李錚就算是回去,又能阻止什麽?他隻不過是一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腳無登山之疾,逃都來不及,他卻要自尋死路!
他一拉馬韁,掉頭便追。李錚靠兩腳奔跑,怎麽跑得過四蹄的駿馬?轉眼便被追上,那人一個彎腰,伸手將他拽了起來,死死地壓在馬背上。
“放開我!”李錚一拳飛來,擊在他的胸口,“放我下去!我要去找爺爺!”
那人不躲不閃,任由他拳腳紛飛。李錚打得累了,趴在他的胸口,失聲痛哭。他摸著他的頭,一咬牙,掉轉馬,再度向著官道飛奔。離開長安三十裏,會有一條崎嶇的山路,十分隱蔽,若要逃過追兵,非走那條路不可!
李錚依舊趴在他胸口低泣著,將他抱得更緊。
長安城火焰衝天,幾十裏外依舊清晰可見。
爺爺……李錚抱緊身邊人。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連唯一的親人也失去了。
“寒星……寒星……”他低低地呼喚,死命地抓著對方的衣襟。
他的貼身侍衛,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如今正拚了命保護他逃出長安。他們的命運生死,隻看這一個晚上。
柳寒星策馬疾馳,雖然所乘是一匹千裏良駒,但終究背了兩個人,又被李錚這麽一鬧費去不少時間。隱約的聽見背後傳來的兵馬之聲,寒星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沈。
若再兩個人一起,勢必被官兵追上,他雙拳難敵四手,戰死也罷了,可李錚會怎樣?太子叛國,叛軍之罪,禍及九族,牽連在內的瓊王爺尚難自保,何況李錚這半點武功都不會的文弱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