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知道將是致命的。不確定才會吸引人呢。薄霧會使景致更奇妙。”
“人也可能迷路。”
“所有道路全部通往一個終點,我親愛的格拉迪斯。”
“哪裏?”
“幻滅。”
“幻滅是我生活的起點。”
“她頭戴花冠來到你身邊。”
“我厭煩草莓葉子。”
“它們與你相稱呢。”
“僅僅在公眾場合。”
“你會想念它們。”亨利勳爵說。
“我不會放棄每一片花瓣。”
“蒙茂斯有耳朵。”
“老年人聽力遲鈍。”
“他從來沒有嫉妒?”
“我希望他有過。”
亨利勳爵掃視四周,仿佛在找東西。“你在找什麼呢?”公爵夫人問。
“你劍上的扣子。”他答道,“你把它弄掉了。”
她大笑。“可我還有盾牌。”
“它讓你的雙眸更有魅力。”亨利勳爵答道。
她再次笑起來,露出的牙齒仿佛一個鮮紅水果中的白色種子。
在樓上自己的臥室中,道林?格雷躺在一張沙發上,恐懼之情蘊涵在軀體中每一根抖動的纖維中。忽然間,生活太過可怕以至於變成他無法承受的負擔。那個不幸獵人的可怕死亡,就仿佛一隻野獸那樣在灌木叢裏被射殺。對他來說,也似乎預示著他自己的死亡。對於亨利勳爵隨意說的諷刺打趣之語,他幾乎要暈過去。
5點鍾時,他按鈴召喚來了仆人,指示他將物品打包,以便乘夜車回倫敦,8點半讓馬車在門外等候。他決定不在塞爾比莊園過夜了。這是個凶多吉少的地方。死神在光天化日之下便來到這裏,樹林的草叢已經被鮮血玷汙。
然後,他給亨利勳爵寫了張便條,對他說自己前往倫敦看醫生去了,他不在的時候,請亨利勳爵替他款待客人們。當他將便條放進信封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仆人告訴他獵場看守想要見他。他蹙著眉,緊咬雙唇。“讓他進來。”他遲疑片刻後,低聲說道。
那人剛一進門,道林就從抽屜裏抽出他的支票簿,打開擺在麵前。
“我猜你來這兒,是為早上那起不幸的意外事件吧,桑頓?”他拿起一支筆,說道。
“沒錯,先生.”獵場看守答道。
“這可憐的家夥結婚了嗎?是否有人依靠他贍養?”道林問,看起來有點煩,“如果有,我不願意他們生活在貧困中,我想給他們一筆錢,你認為必需的數目就行。”
“我們不清楚他是誰,先生,這就是我冒昧前來打擾你的原因。”
“你不曉得他是誰?”道林無精打采地問,“你是什麼意思?他不是你的人嗎?”
“不是的,先生。以前從未見過他。似乎是個水手,老爺。”
筆突然從道林手中滑落。他發現他的心髒仿佛忽然停止了跳動。“一個水手?”他驚呼,“你說一個水手?”
“是的,先生。他看起來似乎做過水手,兩隻胳膊都有文身,以及類似的東西。”
“在他身上發現什麼東西了嗎?”道林用驚訝的眼神看著那人,“有什麼東西顯示他的姓名嗎?”
“有些錢,先生——不多。還有一把6響手槍,沒有類似姓名的東西。是個正派人,先生,但有的粗俗。我們認為他是個水手。”
道林跳起身來,一種可怕升起,他瘋狂地將它緊緊抓住。“屍體在哪裏?”他喊道,“快!我必須立刻去看看。”
“在家庭農場的一個空馬廄裏,先生。我們這群人都不希望往家裏帶這類東西。他們說屍體會招致黴運。”
“家庭農場!馬上到那裏見我。告訴一個馬夫將我的馬牽過來。別,沒關係。我親自去馬廄吧,這樣能節省時間。”
不到一刻鍾,道林?格雷就用最快的速度策馬奔馳在長長的大道上了。樹木似乎列隊的鬼魅一般掠過他身旁,雜亂的影子投射到路麵上。中間一次,牝馬在一個白色門柱旁急轉彎,險些將他甩下來。他就用鞭柄狠狠打了馬脖子一下,馬仿佛箭似的劃開陰暗的天空,蹄下石頭飛濺。
終於到達了家庭農場。有兩個人在院子中閑逛。他從馬鞍上跳下來,將韁繩扔給其中一人。馬廄的最遠處,燈光閃爍,某種東西仿佛在告訴他屍體就在那兒。他快速向門的方向走去,把手放在門閂上。
他在那裏停頓了片刻,感覺自己處於某個成就或毀滅自己生活的探索邊緣。隨即,他猛地推開門進去。
在遠處的角落裏,那個男人的屍體在一大堆麻袋上,穿著粗布襯衫和一條藍褲子,一方血跡斑斑的手帕遮在臉上,瓶子中插著一支做工粗糙的蠟燭劈啪作響。
道林?格雷渾身顫抖。他感到自己無法親手掀開那塊手帕,於是就吩咐一個農仆過來。
“將那東西從他臉上掀開,我想看一眼。”他說道,同時用手抓著門柱以便支撐。當農場的仆人掀開手帕,道林邁步向前,嘴裏隨即發出一聲喜悅的呼喊。灌木叢中被槍擊的恰恰便是詹姆斯?文。
他佇立在那兒好幾分鍾,望著屍體。當他騎馬回家的時候,雙眼噙著淚水,因為他知道自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