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還未大亮,空氣裏還有些朦朦朧朧的霧氣。太子並太子妃一行人在這清晨的霧氣之中,徐徐向著冷秋殿走去。
李弘走在最前頭,自顧自地走著,卻還是刻意放慢了腳步,將就著跟在後頭的一眾女子的步伐。
婉兒心細,自然看得出來。李弘業已成年,身量頎長,要是不管不顧地走起來,自己這個年歲的女娃,走起來恐怕很是吃力。隻是,此刻自己走的並不疲累,反而很是輕鬆。也不知道李弘到底是在遷就著誰。
一路上,隻聽澄碧不斷嬌聲呱噪。
“殿下,這園子裏的春花竟開得這樣好了!”不過,也多虧澄碧不斷的說東說西,不然李弘與楚慈之間毫無言語,倒很是尷尬。
“恩。最難熬的冬日又過去了……”李弘閑閑說著,背對著眾人,可語氣裏藏不住的落寞倒讓婉兒能想象出他那眉間微皺的淒苦神情。
雖然春日正好,可卻仍然有些寒意。一陣清風迎麵吹來,婉兒穿的並不單薄,可仍然忍不住地一哆嗦。
走在最首的李弘前麵更是無遮無擋,禁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楚慈本是跟在李弘右後側兩步的距離,聽到李弘重咳,忙碎步趕上。掏出懷中肉粉色的手帕,遞到李弘麵前,“殿下,小心著涼。”
李弘邊咳邊接過楚慈手中的帕子,掩住口鼻,好一陣咳嗽。
澄碧同時遞上一支藥瓶,倒了幾隻深色的藥丸在手中,也不避嫌地遞送到李弘口中。
楚慈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卻不多話,更是插不上手。
李弘吞下藥,才漸漸止了咳。卻將手中的帕子緊緊地攢成一團,丟給澄碧:“汙了,丟了吧。”
楚慈在旁欲言又止,最終卻是一句話也沒說,隻是一臉關切的神情終於安靜落寞了下來。
澄碧接過那手帕,也不即刻丟掉,隻是揣到自己的衣袖中,薄唇輕抿:“奴婢回去清好了再交給太子妃。”
“不必了……”楚慈柔聲道,“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就照殿下說的,丟掉好了。”
明明是心裏酸澀的要命,偏要裝作一副大度不在意的樣子。婉兒在旁看得清楚,不禁替她覺得心中發酸。
眾人仍是無言,隻是澄碧走到了太子前頭引著,想來也是有給太子擋風的意思。
楚慈默默地跟在後頭,低頭看著腳下的路,並不多話。偶爾有幾顆小卵石,她都小心避過,也不踩上,也不踢到,仿佛她專心的事情隻有好好走路這一件事而已。
這一路仿佛無比的漫長,隻覺得每個人都刻意屏住了呼吸,連個大氣也不敢出。身後那些個同行的侍婢們,沒了早先看到的閑適懶散,倒是都打起了小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楚慈在場。
雖說李弘性子敦厚寬容,縱得下人們很是散漫。可這宮裏的人大多都是人精,如今太子已經大婚,與往日不同的是,這合璧宮裏可就有另外一個她們需要服侍伺候的主了。在摸清楚太子妃的脾氣秉性之前,人人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惹了什麼麻煩。
婉兒雖與楚慈相處不足一日,可仔細品看著她的言行舉止,倒覺得她雖然年紀尚幼,腦中仍有些不切實際的爛漫想法,何足以累了自身的少女情懷,可卻是個極明事理的人,這宮裏的人倒也不會將她欺負了去。
更重要的是,若是自己暗中使些功夫,保不準李弘不會對楚慈敞開心扉。若是就此能成就一段佳話,那麼對於李弘來說,這或許是生命中最後的一個年頭,也許不再那麼孤苦淒冷。
不知怎的,見著楚慈和李弘,婉兒總會不自覺地聯想起自己和旭輪那些日子的歲月靜好,雖然短暫,卻是她上一世最最珍視的瑰寶。奈何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