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宗景龍四年六月二十日。
夜色如水,諾大的宮中卻是一片靜謐。偶有蟬聲鳴叫,驀地讓人心煩。空氣中隱約彌漫著若有似無的腥氣,黏著這無風的夜,讓人無端的憋悶。
劉幽求看著麵前的婉約女子,隻見她麵色沉靜,瑩白的額頭上一朵豔紅梅花,在幽幽燭火下格外魅惑妖嬈。
劉幽求不禁暗歎,自家的姬妾也常描畫這紅梅點綴,很是嫵媚動人,讓人心旌搖動。可如今見了這紅梅妝的鼻祖,從前看過的那些竟似東施效顰,不由得看得癡住了。
“劉侍中。”上官婉兒盈盈一拜,聲音清澈婉轉,“婉兒恭候多時了。”
劉幽求聽她如此稱呼自己,忙擺手道:“上官昭容客氣了,劉某不過是個悠閑散人,哪裏是什麼侍中。”可心裏卻還是覺得順暢舒服的,想著今日一過,自己可是居功至偉,侍中也是當得的了。如此一想,不由得暗歎上官婉兒心思縝密,冰雪聰明
上官婉兒嘴角輕翹,一雙明眸蘊著笑意看著劉幽求,也不再在這稱謂上糾纏,隻是雙手奉上一明黃錦卷,正色道:“還勞煩侍中將此交予臨淄王。”
劉幽求大為不解,卻見上官婉兒麵色淒然,揚起素白的衣袖,指了指兩排夾道執燭的如花宮婢,哀婉道:“侍中忍心看著這些個柔弱女子就此身首異處,血染白紗麼?”
劉幽求大為所動,卻不是為著那些個窈窕宮娥,而是為著麵前的如玉佳人。
“昭容放心,劉某定當為昭容好好說辭。”說罷,劉幽求忙起步往太極殿奔去。
上官婉兒看著劉幽求匆忙而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可眉頭的微蹙並未減去多少。臨淄王可不是尋常之人,也並不知自己最後這一博能否帶來一線生機。韋氏母女已經伏誅,自己呢?自己能否憑著那些虛渺的情誼逃過這一劫?
可是今日兵圍太極宮的是他的兒子,不是他。婉兒不禁幽幽地歎了口氣,心底仿佛有千萬隻螻蟻在爬在噬,卻也隻得翹首期盼著那邊的旨意。
婉兒下意識的環顧著自己無比熟悉的深宮,這麼些年了。自己尚在繈褓,便入得這天下最富麗堂皇的地方。從最最彷徨無助的掖庭宮婢,到女帝身邊的巾幗宰相,再到中宗**中最受寵愛的妃嬪。自己離權利的頂點越來越近,可卻越來越不快活。自己明明是如此肆意地享受著權利帶了的種種快樂,可卻越來越覺得這裏就是個牢籠,自己怎樣都飛不出去。
除了那一次。那一次,自己曾離自由那麼近,離幸福那麼近……
婉兒正恍神,不覺何時劉幽求已經返回。隻見他一臉青灰,說不出的沮喪懊惱。
“上官昭容。”劉幽求欲言又止,仿佛有個極大的難處,讓他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