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草擬憲令(3 / 3)

南後在後麵教導兒子:“子蘭,你也不小了,你究竟跟屈原先生學了些什麼?學了他的華章麗藻?學了他的善辯之才外交辭令?父王已經立了太子橫,他不是你的同胞兄弟,今後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呀……”

子蘭一聲不吭,卻去親吻淚流滿麵步步維艱的宮女的後頸窩,去搓揉宮女鼓突突的胸脯。他正為少女的乳房著迷,南後依然在後麵數落說:“你聽到沒有?一味沉迷聲色犬馬,你忘了你的腿是怎樣摔壞的?”

才十五六歲的宮女,被子蘭揉得心慌意亂,一個趔趄甩倒在地上,把跛腳的子蘭甩出老遠。子蘭在地上虛張聲勢地哼叫著,南後接過女官手裏的馬鞭子,朝倒在地上的宮女披頭蓋腦打去。子蘭卻幸災樂禍地站了起來,自己走上了山頂。

南後鄭袖站在山頂上,山下就是曾經叫她醋勁大發,寢食不安的細腰宮。細腰宮的觀景台上,麵戴黑紗的細腰女,像幽靈一般,踽踽而行。

隱隱傳來細腰女悲愴的歌聲:

情卻了,命難了,

了不了時也要了;

桃花人麵隨風去,

美女遺恨知多少?

情卻了,命難了,

心了了時皆了了;

紅顏自古如紙薄,

淚燭成灰煙嫋嫋!

南後鄭袖遠眺著細腰女幽靈般的身影,臉上變化如天邊浮雲,令她 吃醋、擔心害怕的日子過去了,一個曾經迷惑大王,風靡一時的細 腰女,被她像輕輕踏死一隻螞蟻樣收拾了。沒有了鼻子的女人還是個女人嗎?想著想著,突然她眼睛又像揉進了砂子般發亮:山下,細腰宮的大院裏,哼著悲歌身披黑紗的柳妃,走到雪龍馬身邊,撫著馬頭,摸著馬鬃。然後牽著雪龍馬走到香溪邊飲水,讓雪龍馬啃著青草。

南後咬牙切齒,自言自語:“那不是大王的雪龍馬嗎,怎麼讓她蹓躂?”旁邊的女官討好地說:“大王酒後割了她的鼻子,醒來又感到內疚,早把雪龍馬賞賜給她,如今柳貴妃隻能與馬相伴了。”

“下山!”南後陰沉著臉吩咐。

細腰女見南後一行走來,將馬交給馬官,風也似地飄去……

南後一行來到草坪,圍住了雪龍馬。女官、宮女嘖嘖讚賞。老馬倌手裏提個飼料袋,不時抓一把精料喂到馬嘴裏,聽到一片讚歎之聲非常開心。南後悄悄從頭上摘下一隻金簪,走近雪龍馬摸摸馬的油光發亮的皮毛,對馬倌說:

“你把大王的寶馬招呼得真好,來,讓我也給它喂一把料!”

老馬倌受寵若驚,恭恭敬敬把馬料袋遞給南後說:

“娘娘,請。”

南後接過馬料袋,握金簪的手伸進去,搗捏了一陣,然後將一把精料塞進馬口裏,直等雪龍馬將裹著金簪的料咽下去,才把馬料袋還給老馬倌。

南後心滿意足地吩咐女官:“去東君廟!”

東君廟是禳災除禍,恩澤萬物的太陽神廟。神廟大殿的正殿上,彩繪著三皇五帝以來的神話、傳說。南後鄭袖一行,步入神殿,那裏,太卜鄭詹和公子鄭宏已等候在那兒。剛才太卜令家臣去尋找公子鄭宏,頗費了一番周折:在龍橋河畔鬧市旁的一幢青樓裏,絲竹之聲,隱隱飄拂。“春夢園”三字刻在羅漢竹片上,為茶座的門楣憑添幾許雅興。樓中一間雅座,鄭宏一手抱一個妙齡女郎,放縱吟唱: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鄭宏搖頭晃腦淫聲吟唱,他的前麵坐著三個藝人:一個擊打鹿鼓,一個吹竽,一個鼓瑟,構成一支小小的楚樂隊。有侍女送來瓜果盤。鄭宏的嗓音嘔啞嘲哳不堪入耳,身邊的兩個女郎偷偷皺眉頭,做鬼臉,引得吹竽者跑調,擊鼓者脫節,鼓瑟的撥亂了弦。鄭宏突然吼道:“怎麼回事?”

樂隊嘎然止住。

女郎故意挑逗說:“唱呀,我好想聽哩?”

鄭宏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道:“我唱的怎麼樣?”

“好極了。”女郎說的是反話。

“公子吟唱,”擊鼓者道,“乃大音希聲,如黃水不絕於耳。”

鄭宏手一擺哼哼:“一個打鼓佬,文謅謅的,我聽不懂。”

“說你唱得好,像黃牛、水牛叫。”那個調皮的女孩解釋。

“你媽媽的!”鄭宏大怒,一腳踢翻了鹿鼓,吼叫:“滾,都滾!”女孩們逃之夭夭。鴇婆走了進來,見狀息事寧人地道:“公子,您別生氣。”

“我讓你調教那個丫頭,怎麼樣啦?”鄭宏趾高氣揚地問。

“到底是鄉裏抓來的,”鴇婆低聲下氣說,“不懂規矩,死活不依。”

“別看她是鄉裏來的,比你這些雞崽子強多了,那才叫美人呢!”

“雖然好看,不中用呀!”

“讓我來。”鄭宏說罷,立起身來,跟著鴇婆向另一個房間走去。房門用牛尾鐵鎖鎖著。鴇婆開了門,放鄭宏進去,而後淫蕩地笑著說:“蝶姑娘,不用愁眉苦臉的,你的心上人來看你了。”

鄭宏吼叫:“出去!”

鴇婆扮個鬼臉退出去,反手將房門關上。鄭宏來到莊蝶跟前,垂涎三尺地猥褻說:“把你寄放在這裏,不是有意要作踐你,我是想先同家裏商量商量。今天特來向你道喜,我爹說要把你接進府去,讓我們正式結為夫妻……”

莊蝶不言不語,隻是輕蔑地狠狠瞪他一眼。

鄭宏死皮賴臉地湊上去說:“別這麼看著我,我是太卜府的公子,南後娘娘的禦弟,楚國的國舅老爺,跟著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是令人眼饞,”莊蝶回擊道,“可人與獸不能同床呀!”

鄭宏“呸──”了一口,一耳光打在莊蝶的臉上,“好呀,老子今天就讓你與野獸睡一床,嚐一嚐獸雞巴的滋味!”

鄭宏脫了上衣,露出瘦骨如柴的軀殼,向莊蝶撲去……

這時,門響了。太卜府的家臣出現在門口,急說道:

“公子,太卜老爺要你趕快去東君廟!”

“什麼吊事?”鄭宏氣極了,穿上衣,嘟嘟噥噥走了出去,邊走還邊不幹不淨地罵,“該死的老東西,壞了我的好事。”

鄭詹見自己的女兒南後娘娘一行走了進來,顧不上國禮家規拉著“化生子”兒子急急迎了上去。南後問道:

“父親,怎麼到這裏來了?有急事嗎?”

“鄭袖,”父親直呼其名說,“老家領地莊矯陰謀叛亂,你知道?”

“聽大王說過,不是要屈大夫去平息嗎?”

“平息?”太卜鼻子一哼,“莊矯跟左徒大人聯合起來整我們!”

“噢?”南後深感意外。

鄭宏搶著說:“姐姐,那次莊矯捆了我,當時就要殺了我起事。碰巧屈原從齊國回來,路過那裏,他把七八十套車馬和不少金錢給那些窮光蛋,要把我押回朝廷鎮法。不是姐姐姐夫我早沒命了。他們現在內外勾結,威脅大王。”

南後正色道:“你不要冤枉好人,屈大夫不是還幫了你?”

“屁,”鄭宏滿口髒話,“他救我是假,幫那些壞蛋是真。”

子蘭插了進來說:“舅舅前些日子,從鄉下搶來了一個姑娘,寄放在紅樓花館,這事惹了些麻煩……”

“搶了一個姑娘?”南後問,“誰的姑娘?”

“就是那個莊矯的妹妹,名叫莊蝶。”太卜代替兒子回答,“幾年時間,這丫頭出落成一個美女。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又轉對兒子,“天下的美女多著哩,你搶她幹嗎?”

“誰叫她長得那麼好看。”

“你就不問問那是誰家的姑娘?”

“我知道是莊矯的妹妹,”鄭宏任性地大叫著,“我就要睡他的妹妹,看他怎麼著。”

“你看這畜牲!”鄭詹束手無策。

“屈原製定了新法,”南後眉橫冷黛,麵露秋霜地在大殿上徘徊,衝不爭氣的弟弟威脅道,“你連命都難保,還耍什麼威風。”

“事到如今,”鄭詹長歎一口氣,“隻有一個辦法:名媒正娶,把那姑娘娶過來,與莊矯結成姻親,讓他為咱家守住那塊領地。”

“一個窮丫頭,沒一點根基,也敢跟王室連姻,不怕人笑話?”南後畢竟思慮深遠,“再說,與叛逆者結親,大王會怎麼處置你們?”

“大王那裏還不是姐姐一句話?”鄭宏像喝蛋湯,“再說還有子蘭呢!”

“等我當了國王,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子蘭說。

南後輕喝道:“放肆!”

“那你說怎麼辦?”鄭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先把那姑娘放了,”南後想了想說,“再求屈大夫通融一下。”

“屈原那人不好對付呀!”鄭詹心事重重,“請靳尚送去的禮物,他原封未動退了回來。現在還放出風,新法執行,就要宏兒的人頭……”

“姐──”鄭宏大喊,“屈原不除,我們鄭家絕無寧日!”

“唉──”南後深深地歎了口氣,“都怪你們自己惹禍……叫靳尚到後宮來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