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正是春意旺盛的三月初。柳條將將抽出了一支支嫩芽,在明媚的春光中顯得柔軟。連天的野草也是青色的將將冒了個頭,鋪排滿了整個天地。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揚州城外三裏綠柳平墟,也正合了春日之景,一片欣欣然繁忙景色。

綠柳墟新近開了七八個茶攤,一溜邊。老楊木桌椅排排列,霧氣飄飄茗香陣陣,招搖的“茶”字小旗呼啦啦在風中招展。

遠遠望去,甚是壯觀。

來來往往的過客,卻又不似其他地方多是為了營生而來來往往的販夫走卒。此地之人,以刀劍浪客居多。

三月初八。

晨起時起了會子霧,日出後不消一刻便雲散天清。

春光大好。

幾個茶博士哈欠連天的開始卸凳子,扯旗子。燒水的燒水,備茶的備茶,準備準備,就要開始一天的買賣了。

王五又伸了個懶腰,蹲在角落裏和趙六咬耳朵,“我說呐,撫琴公子和常悠大俠的決鬥,當真是在這裏麼?都連著過去近半個月了,這一帶甚麼事情都未曾發生呀。你看,你看。”邊指著自己一雙眼袋深深的眼睛,“我就怕是半夜裏開火,再給波及了咱們。整日子裏的不敢睡死,再這麼下去,他們二人無一個死,我倒是要先過去了。”

趙六抬頭望望天,一拍大腿,“誰說不是呢。趁早著解決,磨嘰個甚麼勁的。昨天泰山的掌門一巴掌劈了掌櫃的門口那看家夥的黃楊木桌子,拂袖而去,那架勢,才當得上,”趙六挑起大拇指“這個!”將抹布往肩頭一搭,吧唧下嘴,“人家決鬥都是華山之頂、紫禁之巔。我瞅著,這個消息八成是假的。都是十五年前的恩怨了,撫琴公子當年見財起意暗算常大俠,給下了七步散,江湖上還有不少證人說常大俠已然死了。怎可能十五年後再放出聲來說要一決生死?更何況,隔了十五年,甚麼黃花菜都給放涼了。那撫琴公子掌管魔宮,神龍見首不見尾。兩人當年雖是拜把的兄弟,現在這地位上卻也是天差地別了,想想也是,人家何苦來著要與他決鬥?”趙六的分析有理由據,“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王五摸著下巴,眯起眼睛遠遠的瞄著亭外。

“王五?”

“噓~”王五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趙六順著向外望去。

隻見迎麵走來一公子,一身鵝黃的衣衫,像極了早春新發的嫩芽,尚還要帶著三分露珠,七分晨光。大大的眼睛好似寒潭池水,深邃而內斂,暗藏波光。

來來往往小半個月,都是些等著看決鬥的各路英豪,小夥計們多少也長了點眼界。趙六心裏盤算,這位公子,來頭不小!

王五一個箭身竄了出去,笑的一臉敗絮像。“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公子,裏邊請~”

公子微微一愣,即刻點頭,甚是豪爽的道,“好。”

王五躬身相隨,“敢問公子所來何事?”

公子進了亭子,甚是隨意的掃了一眼,“路過而已。”

“哦~”

撿了個比較靠裏的座位坐了,“都說有熱鬧可看,順道湊個熱鬧。”說罷從袖口抽出一把扇子,呼的展開,卻是反用著扇麵“小二,來壺龍井。呃,雨前的。”

“好嘞!公子你且稍等,等水開,我就給你沏一壺去。”

“茶點甚麼的也上點罷。我有點餓了。”

趙六緊忙上前,端了四五盤點心。“公子,都是今晨起新做的,新鮮的狠。”

公子點點頭。趙六一溜手,刷刷刷,拚好了一桌錦繡,退了下去。

公子順手拿起一塊杏仁酥,咬了一口,慢嚼了一下,眉毛微微的挑動。繼而大歎,“不錯。甚是不錯。”

王五和趙六窩在一邊。“我看,準是個偷跑出來的大家公子,來玩的。”

王五嘿嘿笑了一聲,並不答話。

不多時,客人便又多了起來,仍舊是那幾個江湖門派,依照江湖上的黑白道義分地而坐。泰山派的掌門是這一任的五嶽盟主。領著各路英豪進了隔壁的亭子。唐門的門主隻是皺了皺眉,抬腿進了王五這一邊。後續來的小門小派隻得稀稀拉拉的跟著往裏麵填充。

關鍵時刻,一定要站對陣營。

除了這兩家,尚還有一家茶攤乃是收留些無門無派的散客遊俠,就在王五這家茶攤的另一邊。因著沒有幫手,這邊人明顯的老實很多,但也有幾個怪裏怪氣的。就好似那個白衣公子,自身型來看合該是個風流倜儻之人,隻可惜,照著一張大大的鬥笠,誰也看不清麵貌。“不過麼,”王五摸著下巴蔫想,“他身後的丫鬟卻是個萬中無一的樣貌。”

黃衫公子仍舊細致緩慢的品著茶點,不時的小啜一口龍井,眉毛就極愜意的舒展開來。

人多是非多,幾家子江湖人士開始在茶攤裏罵罵咧咧,互相叫陣。隔著茶亭扔幾盤糕點,摔幾個盤子,索性打賞時甚是痛快,否則掌櫃的斷然不會將買賣做到這裏。

日頭眼看就要上至中天了,仍舊沒有甚麼動靜,遠遠的,過來一對賣藝的老父幼女。

如今世道動蕩,百姓生活不易,這一帶雖說人來人往的卻多是刀光劍影的江湖人。不說是生計所迫退無可退,誰又願出此下策?

嬌俏的小姑娘拉著老邁的阿爹進了唐門一邊。

“各位大爺,可要聽小曲?”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王五直歎氣:小姑娘忒不會看人。

人人都道相由心生,你看這個人,一臉凶相,左邊臉上還有塊綠豆蠅那麼大的黑痣,上麵還有三撮毛。

“嘿嘿,小娘子,你想唱給大爺聽麼?倒也不是不行,隻是,你得陪大爺,去那床上滾上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