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峰回路轉 絕處逢生(3 / 3)

躺在床上,極端疲倦的我睡意頓時襲來。就在我將睡未睡之際,忽覺房頂之上有異聲。我頓時警醒。

窗子悄悄被人托起,一個黑色人影跳入房間後快速向床邊而來。在對方身影剛到床邊時,蓄勢就發的我快速出手。

對方聲音驚惶:“小蠻。”

我急忙收手,可餘勁尚在,蕭貴妃堪堪避過。

我起身下床撥亮油燈,然後冷冷看著她。她臉上倦色深深,坐下後休息一陣子後才說:“如果你是趕往戰場,避開定州。”

據我沿途所聞,宏光所率大軍正在定州附近。她此來目的不明,我無法信她。或許見我不為所動,她盯著我說:“此次出宮就為你能順利與宇文將軍會合。”

我嘴角噙著絲笑:“謝貴妃關心。”

她低頭看一眼小腹,再次抬頭笑容苦澀:“我知你恨我。可是,請再相信我這一次。我冒險出宮,隻為我們以後的生活更好。”

我隻是笑。

她的笑容更苦:“我確實不是真心幫你。可如果沒有我暗中安排,於越王府一幹眾人能安然避開那麼多次盤查嗎?沒有我刻意授意,遠在賀糍鎮的鬼仆趙淩怎麼可能輕易知道燕京局勢,你們怎麼可能避開候在那裏的王宮侍衛?你信也行,不信也罷,大王的人就在定州等你前往。”

見她步子滯沉,我終還是無法做到視而不見,於是,輕聲一歎說:“你有身孕,還是歇息一夜再回宮吧。”

她手放在門閂上,頭未回:“姑母已被送往軍營。你們也算掌控了局勢。燕京城裏,韓家公子已沒必要再售糧。”

她說得不錯,世奇確實已經可以撤離。隻是,我不想在她麵前露出這些真實情緒,因而,話題一轉問:“燕京局勢如何?”

“那些賦閑在家的王爺們集結成了一股力量。糧食也失過半。內憂外患,皆緣於大王一時糊塗。”她撥開門閂向外走去,“君王之愛,血流成河。這話一點不假。”

我極力壓下心中不安躺回床上,想趕快睡去。可卻輾轉反側不成眠。我不願往深裏想她的話,於是,翻身起床牽馬離開小鎮。

我不再在任何一個城郭與村鎮逗留,日夜疾行,實在太困隨意找個林子休息幾個時辰。趕到定州境內時,大軍卻已去瀛洲。一夜潛行,終於於天明時分到達。我不敢輕易潛入大軍駐營地尋找宏光,隻好易裝隱秘地悄悄接近,就在我距離營地越來越近時,兩軍再次發生了一次小規模的交戰。聽聞死傷雖不多,但過程卻極端慘烈。我心裏的焦慮已不能用筆墨形容,便不再顧忌路人詫異的目光直往交戰處馳去。

屍橫遍野,土地之上已是血紅色。舉目望去,遺留在戰場上的斷肢頭顱隨處可見。後背有股子冷颼颼的寒意直襲心田,我腳步有點軟。遠處正在清點戰場的兵士陸續起身朝我看過來。身著男裝的我刻意把臉抹成了土黃,可身上的衣衫卻是漢室男子常穿的式樣。

看他們舉起刀向我走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不合時宜,慌忙啞嗓用北奴語沉聲道:“吾乃於越王府侍衛,有急事來尋少將軍。”

我話音剛落,他們之中一身形略矮的男子越眾而出,快速向我行來。雖然從未交談過,可是,我認得他是雲狼成員。

他走過來,壓低聲音道:“請少王妃隨屬下離開。”

我一愣:“離開?去哪兒?”

他沉聲回答:“大王不日即來。將軍特命雲狼們候在各要道,隻要見到少王妃必須把您安全送回穀。”

宇文隆緒居然要親征,而且是在內憂不斷的時候,我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幽月宮的加入,對北奴、對此次戰事確實非常不利。這時候我怎麼能離開?因而我對他搖搖頭。

他神情一僵:“請少王妃以大局為重。”

我穿行在一隻隻斷肢間:“你難道想讓我趁大王來後恢複本來麵目走進去嗎?”

他麵色一苦:“請少王妃隨屬下進營。”

一身銀色鎧甲的宏光麵色森冷盯著我。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神色,因此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打量著他。我發現,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生變化。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他在生氣,他在憤怒。

我趕緊擠出大笑臉,移步到他身側挎住他的胳膊輕輕地搖:“阿奶她們已經安全進穀。”

他依舊默盯著我不吭聲。

我瞥一眼腦袋幾乎垂到腳脖子的那名雲狼後,飛快地踮起腳尖香了香他的麵頰:“我發現自己極具易容天分,這一路上根本沒人認出我。”

他臉雖然繃著,但雙瞳之中的怒氣弱了不少。

我堅持不懈繼續輕搖他的手臂,語調也刻意裝得可憐十足:“為了早日見到你,我日夜不停趕路,途中連飯都沒有吃飽過……”

他一身冷肅消失於無形,臉上神情雖然無奈,但疼惜卻明明白白地寫在眼裏。他攬住我的肩頭望向恭立於一側的那名雲狼:“還不下去準備。”

那名雲狼腦袋一縮:“謝王爺。”

宏光擺擺手,他慌忙離去。宏光牽著我的手走到帳子一角,絞了帕子遞給我:“把臉擦幹淨。”

我有點遲疑:“不是說宇文隆緒會來嗎?”

他似笑非笑瞥我一眼:“不會這麼快。本人沒有斷袖之癖,不習慣摟著男子打扮的人一起睡。”

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再想想剛才自己的行為,我臉上一熱嘿嘿笑道:“男人親男人,確實怪了些。”

一直盯著我的他麵色突然一變,我驚愕間他已拉我入懷,他抱得很緊,緊到我幾乎出不來氣。我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他埋首我頸間,輕聲說:“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心中一暖,也用力回抱著他:“我也很想你。”

他臂膀越收越緊:“時機成熟後我們馬上離開此地。”

我抬起手輕柔地撫摸他的兩頰:“娘親和爹爹現在在營地嗎?”

他臂膀漸鬆的同時幽深雙瞳中愛憐開始慢慢聚集:“在。不過,現在他們人在定州。”

我心神一轉,脫口問:“大王在定州嗎?”

宏光眉微皺:“大王自小行事便出人意表。近幾年來更是隱藏很深,他的想法很少有人揣摩得透。他是不是真在定州我不能確定。不過,臨行之前,我親眼確定了爹娘並未被轉移。他們仍在蕭侍衛手中。現在賀一帶著八名雲狼在那裏盯著,如果有變故,他們會直接出手。蕭侍衛不是賀一的對手。”

我點點頭後把途中客棧之事詳細給他口述一遍,宏光聽後默著思索一會兒:“你先休息,我出去辦些事。”

我還未及開口詢問去辦何事,他已大踏步走出營帳。我左右打量一圈,走到案子後掀開氈簾倒在臥榻上,舒展四肢後很快沉入夢鄉。正睡得酣甜忽覺地麵輕顫,心裏一驚人已警醒。那是千軍萬馬齊奔騰的聲音,難道是第二輪的戰爭已經開始?

我剛走到營帳口,等在那裏的矮個子雲狼便截站在麵前:“如果少王妃執意離開,就請踩著屬下的屍首過去。”

我心中焦急,直接揮掌過去。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不閃不避生生受我一掌。他嘴角掛血捂胸後退幾步:“雲狼們多在定州,將軍安全仰仗少王妃了。”

我點點頭後向營地外疾射而去。

交戰地滿天煙塵,馬蹄弓矛席卷著鬼蜮裏的呼嘯,頭頂上的太陽變成了紅色,好像沸騰的鮮血。南鴻軍前鋒雖著男裝,但身形極為曼妙,顯然是女子。她們極為勇猛,北奴兵倒地的人數慢慢增多。

白馬上的柴灩臉上現出扭曲的笑意。

宏光的臉如鬼魅般,眼睛裏燃著火,渾身上下散發著冷厲的光芒。我腳下步子一緩,人已停在他的馬下。他的目光自前方收回,冷厲神情來不及變換就低聲怒吼:“回去。”

我倔強地搖頭:“同生共死。”

他眼睛微閉一瞬後猛然睜開:“蕭十二,全力保護夫人。”

那名叫蕭十二的雲狼翻身下馬,我沒有多說腳尖輕點人已在馬上。對麵柴灩顯然注意到了,她令旗一揮,身後大軍呈扇形衝來。宏光向上舉起令旗,在揮下去的前一刻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切記,聽從蕭十二安排。”

我微愣間,兩邊兵將已往前衝去。

兩軍交彙,刀戈劍鳴。我身側兵將多不用手抓韁繩,他們用自己的雙腿就能控製身影,可我不行,不常騎馬的我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掌握不了平衡,抓韁無法攻擊,丟開韁繩去攻擊時又無法平衡身體。自然而然,緊貼著宏光身邊的我成了他的負擔。明白局勢後,我勒馬準備遠離他,可戰場之上哪容我這般隨意行徑,馬身子還未完全掉轉過去,頭頂上束帶已被挑開,青絲還未落於肩頭,耳朵已傳來柴灩的悲愴嘯聲:“宇文青寇,我要你女兒為幽月宮陪葬。”

前方殺敵的宏光猛地回頭,衝我喊一聲:“切記,聽從蕭十二的安排。”

他話音未落人已向疾衝而來的柴灩迎麵馳去,我棄馬飛身而起緊隨而去。對麵,袍甲飛揚的柴灩臉上笑容越發猙獰。她似乎並未把宏光放在眼裏,她的目光恨恨盯著我。

混戰之中,半空之中的我換氣頗耽誤工夫,因而,我用盡全身氣勁也無法趕上宏光。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先於我與柴灩相遇。兩人身影交錯的瞬間,柴灩右手劍隻是一揮,宏光居然沒避開,血噴灑在半空,他的身子便直直向馬下墜落。

“宏光。”我頭腦一片空白,忘記了這是戰場,忘記了我人還在半空,也忘記了柴灩正飛馳而來。他怎麼可能一招也擋不住,隻要快速俯下身絕對可以躲過去,他卻根本未做任何防禦和抵抗。

“小王爺。”蕭十二迅速趕過去,擊殺掉一個砍向宏光的南鴻小將後一把抱起他,然後衝我喊,“夫人,撤。”

我忘記了宏光的叮囑,忘記了聽從蕭十二的安排。直到左臂肩胛傳來刺痛才驟然回神。望著眼前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我終於意識到宏光已經離我而去,悲痛之下體內突然間迸出巨大氣勁,她的反應很快,在我大喝出使出一記殺招時,她已變換身影再次攻向我。我們功力相差確實較為懸殊,可是,宏光倒地的那一幕不停地在我眼前晃,我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不住後退的柴灩惱羞成怒:“趙德睿在哪兒?”

我手中劍絲毫不停:“我爹爹自然和我娘親在一起。你這種狠毒的女人隻配孤老一生。”

我的話顯然刺激了她,她臉色一變對我又是當胸一劍,血不停往外湧,可是,我已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我依然攻勢不減。她飛起一腳,我重重摔倒在地。她又一劍穿透我的右臂肩胛,我的身子被劍死死釘在地上。我狠狠盯著她:“你這種行屍走肉根本不配有夫君有孩兒。我爹離開你是對的,你比不上我娘親。”

她眼神一黯,神情略顯哀戚:“趙德睿在哪兒?”

不知是流血太多,還是頭頂上的太陽太刺眼,我有點睜不開眼睛,神誌也開始模糊:“自然和他愛的人在一起。宏光……等著蠻兒……蠻兒來了。”

隱約之中,我聽到柴灩絕望的笑聲十分悲涼:“趙德睿,我們雖然互為利用,可我是愛你的。”

“少夫人。”就在我陷入黑暗的深淵時,蕭十二的聲音響在不遠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