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 曙光乍現(3 / 3)

娘親撫著我背上的長發,輕聲道:“娘親也很想蠻兒。”

尾隨娘親身後的兩個小婢一臉驚色,似是不信冷若冰霜的娘親也有如此溫情的時候。我頓時回神,戀戀不舍從娘親懷中直起身:“娘親,蠻兒和師公來陪你過年。”

“過年?”娘親失神片刻。

“青寇,近日可好?”師公眼裏現出憐惜。

“還好。”

娘親見過師公後,一行人順著虹橋緩步前行。橋下山溪水流似是溫的,繚繞水汽如煙如霧,仿若置身仙境。走下虹橋,再入另一個隧道。隧道盡頭,一座地宮出現在眼前,地宮磅礴大氣,各宮各殿清一色的石屋殿宇,各個宮殿間石製虹橋相連,虹橋之下,水麵上全是白色水煙。幽月宮竟然建造在水上!

一路行去,過往宮眾謙恭行禮聲“奴婢見過宮主”不絕於耳。娘親麵向師父和鬼叔叔時笑若暖風,遇到宮眾渾身上下像萬年玄冰般沒有一絲一毫溫度。鬼叔叔麵色如常見怪不怪,師公雖溫和笑著,但眼裏憐憫心痛盡顯。

我悄悄落後一步,暗中打量周圍環境,記下大概方位。

“紫漓見過宮主,小姐和道長的房間已安排穩當。”迎麵而來的紫漓一身重紫,立在前方虹橋。

娘親語氣淡淡,道:“帶小姐下去。師父,你也稍作歇息,青寇明早與你細談。”

師公輕不可聞地歎口氣道:“寇兒,為師不乏。”

娘親雙眸微黯頷首道:“那青寇與師父秉燭夜談。紫漓,吩咐下去做些素麵。”

紫漓錯開身子,立於拱橋一側。娘親與師公朝最宏偉那座宮殿走去。等兩人身影消失於橋頭,蕭狂蹙眉掠一眼鬼叔叔,不滿地問紫漓:“道長居所安排於何處?”

紫漓雙眸清澄,淡淡回道:“回右護法話,宮主吩咐安排小姐和道長住在趙淩目前所居宮殿。”說完,不待蕭狂再次發問,唇邊噙著絲極淡的笑容看著我,“小姐,我們走。”

我看向鬼叔叔,他溫和一笑,道:“好好歇息,明日鬼叔叔檢查你的功夫。”說完,朝娘親所往的宮殿疾步而去。

我和紫漓未行兩步,背後蕭狂隱怒的聲音傳了過來:“宮主回來後視宮規如無物,先是趙淩,後是宮主師父,下一個還會有誰?男子居於內宮,若禍亂宮闈怎麼辦?幽月宮乃外人的禁忌之地,可宮主卻允許外人接連前來……”

宇文清垣壓低聲音斥責:“蕭狂,你這火爆性子什麼時候能改。”

“趙淩居於內宮也就罷了,宮主議事居然不避諱他。還有紫漓那小丫頭片子,依仗著宮主疼愛,也越發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清垣,首領可有傳信回來……”蕭狂顯然沒有聽進去宇文清垣的話,也不懼我和紫漓聽見。

宇文清垣聲音顯怒:“蕭狂,做大事者不拘小節。”蕭狂輕哼一聲,不再開口。

我腦筋急轉,蕭狂對娘親頗為不滿,但與首領傳遞消息的似乎是宇文清垣,而且,近期還有口信要傳回來。不過,我能輕易聽到的消息,娘親應該更清楚才是,為什麼現在還沒有一絲進展?

紫漓忽然開口,道:“宇文將軍沒有前來接你回北奴過年?”

我心中微動:“紫漓姑娘似對他的行蹤極感興趣?”

紫漓眸中兩簇火花一閃而逝,看向我時目光已是淡淡:“韓德讓權傾朝野,可以說能隻手遮天,他的公子飄逸倜儻,在糧食界獨領風騷。我很不解,你為何舍棄韓世奇選擇宇文宏光?”

我嘴角噙笑,道:“我也不解,你不過見宇文宏光幾麵,為何對他如此有興趣?”

她眼裏閃過一絲異色,臉上還算沉靜,朝我一笑後繼續沿著石橋一路前行,到達鬼叔叔所住的宮殿,我遊目四看,正對院門的石製宮殿略高於左右兩側的側殿,院中各種青翠盆栽擺放得錯落有致,紫漓手指著正中宮殿道:“那是道長住的地方。”

我點下頭,跟著她舉步向右側側殿走去。殿外所見均是石製,殿中竟是輕紗羅幔檀香嫋嫋。

紫漓狀似無意瞟一眼殿外,走到我身側,聲音略高,道:“宮主吩咐,若道長缺什麼……”

我正不解她聲音為何如此之高,她已壓低了聲音:“若想早日完成計劃,這座宮殿裏的啞仆值得注意。”

我不慌不忙打量一眼四周,並沒有發現有人在附近,但還是配合她,說:“師公住所要潔淨,餐飯要清素。”

紫漓的聲音一高一低,道:“盡管打發我跟我說。趙淩與我是他們注意的對象,我們兩人在宮中束手束腳,有些事心裏雖知道但不能有所行動,隻能裝作不知。而你外表天真,可以用來迷惑他們。因此宮中之事你少插言用以混淆視線,可暗中調查。”

她是宮中之人,自是比我熟悉情況,況且她急於脫離此地,我不用懷疑她,是以用平常音調笑著接口道:“以後偏勞姑娘了。”

“不用客氣,這本是紫漓分內事,房中已備好衣衫熱水,小姐可洗漱,紫漓先行告退。”本想問她宮內情形,轉念一想,還是算了,還沒見過啞仆,不知道她武功修為如何,況且,在外人眼中我和紫漓今日才見,不應該這麼熟稔,於是,道:“退下吧。”

與我身形交錯間,紫漓聲音極低,道:“每月初一、十五啞仆必定悄悄進入幽月宮禁地,然後左護法就會有首領的消息。剛才蕭狂的話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因為這兩個月啞仆似乎沒有帶回什麼消息。”

我輕一頷首,她又道:“我們從未見識過啞仆武功,不知高低,所以,萬事小心。”語畢,步伐輕盈跨出房門離去。

左右護法都不是關鍵人物,關鍵人物竟在鬼叔叔身邊,還是一個啞巴。默默思索著,直到腳上一陣濕熱,才發現靴子上的雪已化,腳下全是水。轉過身去關門準備洗漱,驀然看見一個白發婆婆端著一盅熱氣騰騰的湯食立在院子裏。我心裏一驚,她什麼時候站在那的,竟沒發出一絲聲響!

我擠出絲笑,問:“婆婆是為蠻兒準備的湯食嗎?”

她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容十分慈愛,邊點頭邊“啊啊”應聲,我心中暗驚,這白發婆婆就是啞仆!

她步履蹣跚走進來,把湯食放於桌上,笑指自己嘴“啊啊”兩聲。我忙斂了心神,嬌笑著道:“謝婆婆為蠻兒準備湯食,隻是身上衣衫濕了,貼著身子甚是難受,蠻兒想先去洗漱。”

她用力點點頭,慢騰騰走出去。我目送她離去後閂上房門,腹中雖極餓卻不敢大意,忍住饑火前去洗漱。

師公和鬼叔叔一直未回,十分勞累的我很快熟睡。

鳥啼聲響,我悠悠醒轉。躺在床上默想昨日紫漓說的話,若她猜得沒錯,初一或十五啞仆進禁地必是見首領。三日後便是十五之期,這三日我應該密切注意啞仆動向。心念及此,翻身起床,簡單洗漱後向左殿走去,想去見鬼叔叔。未行兩步,一陣涼風撲麵而來,我詫異地四處張望,有風就意味著地宮有地方與外界相通。

身後又是“啊啊”兩聲,我臉上湧出笑,轉身看向啞仆。啞仆一手端盤,一手遙指向正殿,口中“啊啊”兩聲。

我嬌笑如花,軟聲道:“婆婆,我要去找鬼叔叔。”

她麵色迷茫,我趕緊改口,道:“就是趙淩叔叔。”

她了然一笑,又抬臂指向大殿。

我笑問:“鬼叔叔在大殿?”

她點點頭。我接過她手中托盤,笑道:“婆婆,我端過去,你下去歇息吧。”

她笑著點頭,慢慢向左殿旁邊的耳房走去。我目送她離開,行動如此遲緩,竟然是宮中最重要的人。

師公與鬼叔叔兩人見我進門相顧一笑,師公開口笑道:“丫頭,是餓醒的吧?”

我過去坐於師公身邊,把手中托盤放在案子上,輕聲問:“鬼叔叔,飯菜可以放心嗎?”

鬼叔叔瞟一眼房外,輕頷下首。我拿起竹箸,吃幾口後,指指殿外。師公點頭,示意可以開口。我低聲問鬼叔叔:“聽聞宮裏有禁地,在什麼地方?”

鬼叔叔放箸於桌上,皺眉問:“蠻兒,誰告訴你的?”

“在什麼地方?”

鬼叔叔麵色不悅,道:“在小姐心中,什麼都沒有你重要。這次若不是陳道長帶你前來,她根本不會出宮見你,更不要說要你進入禁地涉險了。”

“可是,如果我不進去,你們誰能進得去?”

“不行。”

“鬼叔叔……”我正拉長聲音央求,師公朝我笑著輕搖一下頭,我趕緊閉口,不一會兒,門口響起啞仆的腳步聲。

啞仆放下菜,鬼叔叔淡聲道:“啞仆,飯菜已夠,不需再上。”

啞仆身影消失在門外,又過一陣,師公看著鬼叔叔歎道:“幽月宮也算是臥虎藏龍之地,一個啞婆居然也是高手。”

鬼叔叔麵色一悚:“跟小姐比怎麼樣?”

師公凝神注意著外麵,道:“她不如青寇,但宮中若有幾個這樣的高手……”師公話未說完,鬼叔叔已是麵色慘淡搖頭苦笑起來。

我也是暗自吃驚,自己要好好謀劃一下才行。可短短三日,要怎麼辦才好?

師公和鬼叔叔許是心情沉重,也沉默起來。

一天,兩天……轉眼已到十五,午飯過後我就在院子裏溜達,傍晚時分,娘親差紫漓過來請師公過去用飯,師公和鬼叔叔叫我同去,我推說不餓,鬼叔叔臉上滿是狐疑,紫漓適時開口:“你們不必擔心,我等會兒給小姐送飯過來。”

鬼叔叔看看我,又望一眼紫漓,才跟著師公離去。

我繼續在院子裏逛,小半個時辰後,我走到右殿耳房,輕拍石門:“婆婆,蠻兒有些餓。”裏麵無聲無息。

我推開石門,桌幾明淨被褥整齊,啞仆居然不在裏麵。午飯後我看著她進的房,這期間我一直在院子裏,她根本沒出去過。我仔細察看,發現被褥雖然整齊,床沿床單卻有些淩亂。走過去,蹲下身,用手細細摸索,發現床邊石板有一處略凸,輕輕一按,半邊床板慢慢抬起,我心裏一陣竊喜,沒想到會這麼順利,順利到我幾乎不敢相信。

我跳上床板,順著石階一階一階下去,隧道裏漆黑一片,隻有摸著牆才能磕磕絆絆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亮光,我心中一振,加快步伐向前方疾馳而去。

天空掛著輪圓月,我竟然走了這麼長時間。雲汽蒙蒙中,皎潔月色與白雪互相映照,竟似彩霞流彤般,看來地宮之下全是溫泉,若不然,不會有這種雲汽繚繞的美景出現。心中暗歎,若沒有東丹後裔,沒有幽月宮,在這人間仙境裏隱居也不錯。

這就是禁地?正四下打量,突見一個黑影自對麵山峰如飛掠來,我心裏大驚,我的功夫與此人相比,那是天地之別。還好我身上衣衫鬥篷均是白色,就地趴下,鬥篷一翻蒙在頭上,隻露一雙眼睛向前張望。

來人漸近,一頭銀發隨風飄起。雖是意料之中,心中仍是大驚,果真是啞仆。我屏住呼吸,直到啞仆走進隧道,才敢起身,隻是還未行兩步,山峰之上又有一人飄下,此人必定和幽月宮首領有關!

我不敢大意,快速閃到一棵樹後緊緊貼著,屏住呼吸靜靜等待。月下來人細眉粉麵,清麗外表下透著美豔,一聲驚雷在我頭頂上炸開,隻能緊緊咬著唇,防止自己忍不住發出聲音,竟然是她,文文弱弱的表象下,竟有一身上乘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