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刮過,掀動了廊簷下二人的裙擺。Ww WCOM軒窗下細碎的日光裏,唐穀溪低頭站著,沉默了良久。
瀟瀟雙身子,此刻若得知禍事,豈不是害苦了她?她已嫁入相府、成為相府少夫人半年有餘,卻還心心念念著遠在邊的人,而那人,今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唐穀溪萬萬沒想到,如今的瀟瀟,竟還和以前一樣,心如磐石,毫不動搖。縱然已有了慕容寒的孩子,卻仍心係於蘇宸身上。
仍心係於蘇宸身上……
此念劃過,唐穀溪身子一顫,頓時心如刀絞,胸口一陣抽痛,不知是何滋味,堵得她渾身麻。她急喘了兩口氣,一手扶住花牆,才使自己平靜下來……
瀟瀟對自己,究竟是何種感情呢?她真的想見自己嗎?真的一點也不怨恨自己?不對自己吃醋?
論情深意重,瀟瀟不比自己淺半分,她對蘇宸的心,也不比自己弱半分,甚至還要強得多。他們姑舅表兄妹,自相識,青梅竹馬多年,瀟瀟對他的心,又何止一點半點?或許,是她唐穀溪所不能比的……
想到世間還有另一個人,用情比自己深,貪戀著同一個人,且要忍受比她更為沉重的痛苦,她便難受至極。她的蘇宸被別人思念著,盡管那人不是別人,隻是一個比她更為可憐的女子,是那溫婉善良的瀟瀟,她也受不了……
麵對瀟瀟,她是既羞愧又自責,既心疼又計較……繁複的情緒在她心頭激蕩,撕扯得她幾乎筋骨欲碎。
“姑娘?”丫鬟見狀,略皺眉頭,伸出手去。
唐穀溪擺擺手,並未扶上她的手。她微微閉眼,又睜開,慘白的麵色上,一雙漆黑的眸子望著前方,雙目失焦,眼簾下生出一層水霧,縈繞在她麵前,經久不散……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唐姑娘?”那丫鬟還是把她扶住了,一臉擔憂,“姑娘這是……”
“我無礙。”
“……姑娘,不是我狠心,而是少夫人的身子不允許。姑娘若進去,少夫人向來心細,又掛念疆場之事,因此必會起疑。為了少夫人及孩子,姑娘還是……”
“你不必了。”唐穀溪站直身子,離開牆體,手從丫鬟手上拿下,垂眼道,“我理解你的苦心,也理解長公主的用心,對於瀟瀟,我不會去看了……你好生照看著你家姐,她身子虛弱,又心細多愁,萬莫讓她受一點驚動。”
“嗯,我記住了,多謝姑娘掛念。”
唐穀溪點點頭,愣了半晌,方轉身走去。她失魂落魄地走著,雙腳無力,如同遊魂。
“姑娘。”那女子聲音又響起,“……人死不能複生,姑娘千萬要好生保重。姐自成親後,常常念及姑娘,若臨盆之後,姑娘尚未走,那便來府上看望姐吧。她一直很想見你……”
唐穀溪立著未動,長長的遊廊裏,她隱於一片昏暗中,身影孤單落寞,像是化為泥雕般,紋絲不動。
瀟瀟……還是如此寬容大度,如此堅韌如絲,如此純善柔弱。可她方才,竟那樣去想她,竟懷疑她是不是真心想見自己,懷疑她們之間的約定……她當真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瀟瀟自知蘇宸得不到,因此不抱希望,在見到她時,卻把她當成了唯一的慰藉,當成了一束光。於她而言,唐穀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終點,是集她萬千希望於一身的人,是她做夢都想成為卻成為不了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