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盛夏,蟬兒躲在濃密枝葉的樹幹上一波未停一波又起的鳴叫不停,原本就燥熱的天氣再加上這饒人的蟲鳴聲,給偌大的將軍府更平添了幾分煩躁。
“還沒生?”
一六旬老婦杵著禦賜龍頭拐杖,擲地有聲的問道。
“是啊,還沒呐。”
踩著碎步快速走過來的中年女子伸手攙扶住老婦:“娘,您呀別急,十三皇子已經把禦醫招來了,有禦醫在,想必很快就會生了。”
“哎……”
老婦歎息一聲,抬起下垂的眼瞼,望著不見一片白雲的湛藍天空:“今兒這天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呐。”
天……不對勁?
順著老婦的視線,中年女子也看了看天,她沒發現有絲毫的不一樣:“娘的話真夠深奧的,兒媳看來跟平常無異呀。”
搖了搖頭,老婦杵著拐杖慢悠悠的走回了堂屋:“你哪裏知道有異還是無異。天無雲,再晴也叫人心慌。”
“……”
前半句中年女子還不當真,後半句卻讓她陡然心驚。
回頭,看向那隔了一座牆垣的別院,越看越覺得刺目,黑色的眸子逐漸被血色染紅,而湛藍的天好似也染上了一層血氣直衝而來。
“少夫人,少夫人,您別睡啊,睜開眼睛,別睡。”
寬敞的臥房靜謐的隻聽得見進進出出的腳步聲,新婚一年多仍舊呈現一派喜色的房間裏此時此刻聞不到那清幽的熏香味,反倒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大紅鴛鴦錦被下的人兒臉色慘白一點動的跡象都沒有,站在旁邊攥著她的手的丫鬟嚇得直哭:“少夫人,您醒醒,醒醒……”
“姑娘,你跟夫人說話,千萬千萬別讓她睡了過去。”
隔著床帳,指尖懸著一根紅線的禦醫雙眉緊皺,懸絲診脈雖說能夠診斷出症狀,可這身懷七月還從樓梯上摔下來的人脈象弱的他下不了結論。
你說死了吧她好似還有脈搏,你說沒死吧她的脈搏他又摸不到。
行醫數十年,素有神醫之稱的禦醫大人頻頻擦汗,若換成一般人家他肯定撂手不幹了,可這人恰好又不是一般人。
躺在床上的女子乃鎮南大將軍獨子的妻子,去年成婚,今年有喜,本來是一件好事,誰料會在有孕七個月之時摔下樓梯。
當時大將軍正在朝房與皇上議事,一聽家臣稟報,馳騁沙場十幾年都不曾表現過害怕的大將軍竟嚇得腿軟。
這是他在來將軍府的路上聽驅車的小廝說的,起初他還認為此事太過小題大做,誰知到了將軍府之後才發現此事壓根就不是一件小事。
先不說將軍府老夫人和夫人有多著急,就說這請來的大夫就有七八個,產婆更是皇城之中有名的都請來了。
一看這情形就知道事態嚴重性,他一點怠慢都不敢有,下了車直奔別院,掏出紅線就開診。
他來這裏也有兩個時臣了,大將軍不僅一次兩次催人來問情況,可這除了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婆子姑子咋咋呼呼吆三喝四之外別無他法。
他身為醫者,自要為產婦著想,什麼參湯催產湯全部都準備妥當了,但胎兒不足月,產婦又中途暈厥,生產起來異常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