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斬情，”卿流觴看著那勁瘦挺拔的背影不由低喃，“斬情，斬斷情絲，卻不知你斬斷的是哪一截情絲呢……”
洛傾玄猛然轉頭，鳳眸卻瞥見那人已然步入宮內，隻餘一襲白影，背脊僵直。
清風吹散爐煙。
“阿蘇，玄兒可有認真選妃？”重重宮闈，花香嫋娜，九重輕紗之內，一身水紅宮裝的女子，烏發半綰，隨意的斜插了支鳳凰銜珠簪，擺弄著架子上的蘭花問道。
“稟太後，皇上今日選了七位。”蘇嬤嬤在一旁斂眉恭敬回道，“隻是老身一直有一事不明，還望太後賜教。”
“講。”展靈飛展太後懶懶的窩進小榻，看來洛傾玄那一身閑散多半是遺傳了展靈飛！
“太後明明希望皇上找到自己可心的，本身和太上皇也是一對璧人，卻為何次次選妃連最低人數都給皇上……定上了？”蘇嬤嬤疑惑道，太上皇就太後娘娘這一個皇後，其他妃子半個不曾有，怎麼到了皇上這兒卻是？
“哈！”展靈飛輕笑拍手，將近四十的人卻好似個不到三十的少婦，“就是要給他選！玄兒看著是溫潤可親，實則內裏硬得跟冰似的！不多選，如何能碰到降得住他的？等到他選中了人，其他女人他自己不廢掉我也得想辦法給他廢掉！”
“額，娘娘，您就沒想過萬一這世家小姐裏沒有他可心的……”蘇嬤嬤無語，那得是怎樣的一朵霸王花才能降得住皇上啊？！話說若那些已經進宮為妃的世家小姐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娘娘為了刺激皇上的工具，會不會生氣到撞牆？算了，工具和擺設沒啥區別……
“不會不會~”展靈飛擺手，不曾染半絲蔻丹的如玉小手攪碎一室馨香，“玄兒出生那年國師給他算過，天定姻緣定在一次選妃之中~不過可惜國師算完就雲遊去了，現在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次選妃！”
蘇嬤嬤實在找不到表情和言語來形容這不靠譜的太後，索性繃了張白板臉在那木樁子一般的站著。
展靈飛見此挑眉，兩隻手爪子倏然捏住蘇嬤嬤臉頰，不輕不重的扯來扯去：“哎呀阿蘇~不到四十的人別天天板著張臉跟五六十似的！看你，本來長得那麼年輕非得一見人就往臉上糊那堆黏黏糊糊的易容膠易容粉，張口一個‘老身’閉口一個‘老奴’，無聊死了！”
說著扯下一坨半透明膠狀物，蘇嬤嬤那本來看著足有四十五的臉頰刹那年輕了十多歲。
而！且！是！張！蘿！莉！臉！
“娘娘，老身是這皇宮的一等女官，還是老一輩的那種，這是必要修飾，增加對小宮女的威懾力。”蘇嬤嬤麵無表情的抓回那坨膠，說瞎話說得一本正經。
“還不是嫌自己長得小。”展靈飛撅嘴，低聲嘟囔。蘇筠二十那年誤食一株足有千年的駐顏草藥，不僅功力漲了，臉也終生保持在二十來歲那樣，又奈何蘇筠本身長的就是個蘿莉臉，二十看著跟十二似的……
以後七老八十了也是一張蘿莉臉……
展靈飛惡寒，忙糊住自己那越發擴張的腦洞。
弦月孤懸。
燈火通明的禦書房，小萬子在禦案邊無聲研著墨，洛傾玄早批完了折子，此刻在看書。
“皇上，尚儀局的人來了。”小萬子低喚，“可要奴才打發了？”反正這麼多年也沒見皇上去過三生殿之外的地方過夜。
洛傾玄蹙眉，正想讓小萬子將人打發回去，一雙眼卻突兀闖進腦海，極美，黑曜石一般，最深處冰封著接近絕望的悲。
卿流觴……洛傾玄心神微動，那家夥說過，進宮目的有二。
“今日選的嬪妃可曾在列？”洛傾玄撂筆。
“有的。”小萬子低頭，尚儀局的人已經入內，檀木精雕的大盤上赫然擺著十來個木牌，今日選的七位正在其中。
“玄清宮，你們不用跟著了，朕自行去，今夜就宿在那裏。”洛傾玄斂眉冷笑，廣袖一甩出了禦書房，他倒要看看卿流觴的目的究竟為何！
玄清宮內，凝月正侍奉著卿流觴沐浴換衣，一名小宮女急匆匆從外間入內，隔著屏風衝凝月道：“凝月姑娘，皇上來了，正讓所有宮人撤下呢！”
凝月聞言與卿流觴對視一眼，二人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凝重。
樓主，怎麼辦。凝月無聲開口，對卿流觴比著口型。
卿流觴閉目思索片刻，毅然回複：更衣，然後你就撤，撤遠點！
“嘩啦——”卿流觴破水而出，接過凝月遞來的布巾將身子擦幹，又在其服侍下穿好褻衣中衣，比較幾番後卿流觴選擇套上一件寬鬆長衫，頭發疏通後用內力烘了個半幹便出去見人，自然，什麼腰帶袖口領口鞋底的凶器是少不了的。
凝月遠遠對著洛傾玄行了個大禮，跟著小宮女一起退下了。
洛傾玄看著那緩步而來的少女，長發上帶著明顯的水汽，長衫鬆垮，一張小臉隱隱發黑。
“斬情。”卿流觴在離洛傾玄三丈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不悅的盯著他，“你來做什麼。”
“睡覺。”洛傾玄坐在大躺椅內，神色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