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種豆得瓜
鄰家女孩
這是關於鄰家一位女孩的真實故事。
女孩姓柳,去年暑假從北京的一所大學畢業。先考上的大專班,後因成績優秀又被學校推薦上了學校的本科班,這可是我們村出來的第一位在首都北京上學的女大學生。女孩的父母高興壞了,點了一掛一萬頭的鞭炮以示慶賀。誰知一畢業,女孩徑自回了家。女孩的父親開口大罵:我供你上完大學,你不想法留在城裏,回到咱鄉下能幹個啥?原來女孩不顧家人的反對要回家就業。我們這兒還很貧窮,離縣城二十多裏。縣城裏有家長城食品廠,是縣裏的龍頭企業。女孩在這家廠裏找了個工作,和那些村裏的小姑娘沒什麼兩樣。村裏的大娘大嬸們動不動就拿女孩打比方,說你看上學有什麼好處,老柳家好不容易培養出個大學生,還不是和我們娃兒一樣,聽說現在也不分配了,上學沒什麼用嘍。村裏陸續有大批的輟學的小女孩進城打工。
女孩一進城打工,著實讓村裏的其他姑娘舒了口氣,以前動不動拿她們跟女孩比,現在倒要反過來笑話女孩了。
女孩在廠裏幹活很踏實,按點工作,按點下班。如果一直這樣平淡地過下去,也就沒故事可講了。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這天,快下班的時候,女孩看到廠裏管電腦的劉主任在大院裏像隻熱鍋上的螞蟻踱來踱去,女孩就過去問了一聲“劉主任,您怎麼了?”,劉主任看到她沒好氣地說,咱廠裏的電腦出毛病了,我是個半把手,基本上是個電腦盲,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女孩說趕快去找老師兒修啊。劉主任苦笑道,人家欺負咱不懂,要的價太高啊。女孩吃了一驚說,他們怎麼能這樣做,不耽誤事啊。劉主任搔搔頭,頭上的幾根頭發也快掉了,再搔下去還不如葛優呢。女孩說那讓我看看唄。劉主任沒辦法就讓女孩去看,權當死馬當活馬醫了。女孩到電腦房裏看了看,檢查了一下電線,又調試了一下,臉上綻開了笑容說,沒事,劉主任,小毛病,重啟一下就好了。果然,電腦很快恢複了正常。劉主任看著女孩像看個外星人。不知何時,後麵站著的一個人說話了:你是誰啊。女孩說,我是咱這的職工啊。好了,你明天就來這上班吧。女孩扭頭一看嚇了一跳,是董事長。董事長問女孩你懂電腦?女孩臉紅了說,我上學就是學的電腦。你是個大學生啊。女孩從攜帶的包裏掏出了大專證。一下子女孩從普通車間調到了董事長辦公室。
廠裏的電腦在女孩的操作下沒出過問題。有次,董事長問女孩:要說大專生沒什麼稀罕的,我想讓你去進修一下,好擔當更大的擔子,你願意嗎?女孩粲然一笑說:我已經是本科生了呀。哦!董事長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女孩。董事長去大學招大學生一個也沒招來,女孩是廠裏的寶貝哩。沒多久,女孩成了廠裏僅有的三個車間其中的一個車間主任了。又過沒多久,女孩被定為縣裏的拔尖人才,獎給女孩一輛桑塔納。
每次女孩坐自己的車回村裏,村裏所有的人眼都直了。女孩說:得讓村裏的孩子上學呀,沒知識怎麼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呢,雖然說現在上大學不分配工作了,拿不到國家工資了,可找準自己的位置還是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的,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從此以後,再有人對自己的父母說不想上學想早點找個事兒掙錢時,父母就都舉起了巴掌:你怎麼不學學你柳姐,你想一輩子給人當苦力啊。
不再猶豫
跟著旅行團到南方去旅遊,行至一著名景區,這裏景色怡人,到處鳥語花香,真是遊人如織,絡繹不絕。同伴們歡呼雀躍,像出窩的麻雀嘰嘰喳喳。等拐過一片小樹林,與景區大門連接的林蔭道上赫然出現了幾名“丐幫弟子”,他們或盤腿而坐,或匍匐於地,或痛苦而泣……他們乞求的眼神又牽扯著大夥兒的目光,人們開始了新一輪的評價與議論。
大劉說:“你們看,從左到右的第三個年輕人,他的左腿上耷拉著一塊足有十斤重的肉疙瘩。”有些女士不忍卒看,把頭扭向一邊。
大劉接著說:“那是假的,全是騙人的,不信你們看啊。”他走到那人跟前,說:“你能不能站起來走兩步,讓我們看看。”那人瞪著他,清清秀秀的臉上滿是惱怒。“怕站起來露餡吧?”大劉嗬嗬一笑,人群中也發出了一陣“嗤——嗤”的笑聲。
小王來到另一個乞討者麵前。他麵前擺放著一隻骨灰盒,地上密密麻麻地用粉筆寫著“可憐可憐我吧,我媽剛去世,我已無家可歸,隻求能有一碗飯吃”的字樣。同行的人中有好事者拿過他麵前的火化證,作勢要向殯儀館求證,這個乞討者趕忙搶過去,死拽著不鬆手。有人就說:看看,如果是真的為啥不讓看呢,唉,年紀輕輕的,幹嘛不找個活兒幹,好吃懶做!
大家像品評演員的演技一樣從他們麵前經過。
我夾在眾人中間,有些猶豫不決。這些人當中肯定有騙人的。在我的家鄉,當地電視台也披露過這樣的事情:有學生逃課,白天在鬧市裏聲淚俱下地向路人討錢,一等夜幕降臨,就像條魚兒遊進附近的網吧,徹夜狂歡。
不過,我還是看到有位老人掏出錢往地上的破茶缸裏或地上放錢,不多,也就是一塊、兩塊的。我注意到,他放完錢,全身放鬆了不少,好像完成了一項重大使命。
巧的是,回去的路上,我跟這位老人坐在了一起。我小心翼翼地問:“您就不怕他們是騙人的嗎?”老人淡淡一笑:“管他騙人不騙人的,萬一有那個真是碰上一個坎過不去呢?我隻是給他們兩三塊錢表示一下心意,又不是負擔不起,你不覺得做過之後,心裏會輕鬆不少?誰都有良心,你們看到他們的樣子難道就沒有一點觸動?我不相信。因為怕上當而讓自己的心靈背上枷鎖多不值得!”我的臉有點發燒。我看到周圍好幾個人都把臉扭向窗外,大概他們也覺得老人的話有些道理吧?
老人卻還在繼續講述著一個好似天方夜譚的故事:“我本家有位侄女,是位教師,班上有幾位學生的父母都去外地打工去了,家裏的爺爺奶奶年齡又大了,就成了沒娘的孩兒。他們就成了她的孩子。有一次,一個小女孩病了,到醫院一檢查,是白血病。我侄女,與這個女孩無親無故的一個人,為了籌集醫藥費跑到省城的鬧市裏乞討,一個月隻討到100多塊錢。好多人都說她是騙人,不相信她說的話。從那以後,隻要我在外麵見到乞討的人,總是會問自己一句,萬一他們說的是真的呢?”
我不禁有些羞愧,為了那個萬一,我們不能再猶豫不決了。其實這也是為了我們自己,就是讓我們的那點良心有個安放的地方。
種豆得瓜
在市郊的棋盤巷的深處有一戶人家,男的叫大寶,兒子小虎五歲了,上幼兒園大班,長得虎頭虎腦.也許是家庭境況所致,小虎就很懂事,常常說些大人的話,把一身疲憊的大寶逗得哈哈笑,這也是他幹一天重活後的唯一娛樂方式。
大寶在工地上做小工,以前工錢一天二十多,現在漲到三十五了,由於大寶前些日子摔了腿,工地上用他就便宜,一天隻給三十,可大寶感覺挺知足,加上老婆去菜市場倒騰點菜,日子也還能勉強度日。
這天,大寶從工地上提前回來了,一檔活剛幹完,他興衝衝地往家趕,走到一個胡同口的時候,看到一個有趣的事兒.胡同口,窄窄的,擠滿了人,大家在相互取笑著。大寶看時間還早,就鑽進去看個究竟.原來是個賣玩具的.隻見那人把幾節電池裝進那個獅子玩具裏,就見那獅子嘴張著,眼睛瞪著,四條腿往前邁,一副可愛的模樣。周圍的人慫恿著,有人就開始掏錢。大寶看著看著,攥著手裏的十塊錢,心裏不是個滋味,兒子五歲了,還沒玩過什麼玩具,就奢侈一回吧。狠狠心掏了錢買了一頭獅子回去了。
兒子從幼兒園回來,看到爸爸買的玩具,樂得合不攏嘴,拿在手裏,舍不得玩。一家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大寶把小虎叫來,問在學校學個什麼呀?小虎朗聲說,學了個成語,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大寶一聽,頗為感慨,是啊,種什麼才能得著什麼,不付出就不會有收獲。兒子似懂非懂地點點心頭。
晚上,大寶回來,就想拿出玩具逗兒子玩。喊兒子出來,說,把你的玩具拿出來。小虎唧唧弄弄地說:我把它種了。種了?大寶感到很新奇。小虎又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還想要好多玩具,就想讓它給我長出來。大寶一聽,怒火直衝腦門,埋哪兒了?小虎把他領到門外,才見一棵樹下,還有新鮮的土,上麵濕濕的。小虎還解釋,我種下後,朝上麵撒了潑尿,澆上水,快長出來了吧?大寶一聽,一巴掌打過來,小虎捂著臉哭了起來。
大寶的老婆跑出來,你發什麼神經,打孩子幹啥?大寶餘怒未消,指著地上手哆嗦著,你看看你的好兒子,十塊錢啊,容易得嗎?他老婆卻和他唱起對台戲,孩子還小,你給他說不就行了,打解決問題了啊。你一句我一句竟罵了個不可開交,最後,大寶竟對老婆動了手,他老婆嚶嚶哭著跑進了屋。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大寶心裏覺得挺內疚,可有些話也說不出口。小虎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先道歉起來,爸,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聽信那句話,我隻是想多要個玩具。是我錯了。你不要生媽媽的氣了。我不想種玩具種出爸爸和媽媽吵架,我再也不種什麼玩具了。看著兒子一臉委屈,聽著兒子的話,大寶的眼一下潮了,想著今天自己剛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就語氣哽咽著對兒子講:爸爸賺錢不容易,你要長些誌氣,長大賺大錢,想買什麼玩具買什麼玩具。他老婆在一旁說,我想哭。一句話,三個人的淚都掉了下來。三個人抱成一團哭了。
三個人抱得結結實實的,哭得很歡。
學問
我住在一個肚臍眼兒大小的村子裏,別看小淨出能人。今年暑假我大學畢業,一時工作無著,成天和一些雜七雜八的人混在一起。曾經當過兵的父親“惱羞成怒”,就想賞我一個貨真價實的耳光,不得已我投奔了在市區做生意的表哥。
表哥是做批發生意的。攤位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一溜兒幾個小商鋪次弟排開,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表哥,表哥見了我一臉喜氣:“大學生也來給我幫忙啦,有你搭把手咱肯定發。”我細細端詳表哥的“資產”,不禁有些嗤之以鼻,充其量就是個雜貨店嘛:批發衣帽鞋襪的招牌倒是很招眼兒。表哥很客氣地說中午請我吃飯。我在店鋪裏呆了半天連個人影兒也沒見。正在百無聊賴之際,來了一位客人,是位黑臉大漢。來到表哥的麵前,就心直口快地說:“終於找到,我終於找到了,在市區見到您的傳單,你們這兒批發健步牌運動鞋吧?”我注意到他手裏拿著表哥散發的傳單。表哥一迭聲地說:“你算問對地方了。”黑臉大漢大喜,自我介紹說:“我是新疆的,我家鄉新開發一處爬山的旅遊項目,急需一批運動鞋,我就找到你這兒了。”表哥請客人坐下後,就招呼一服務員說:“到吃嘴精(酒店)掂倆菜,讓客人吃飽了再說。”黑臉大漢怔了怔,小眼晴眨巴眨巴說:“我來得急,怕帶的錢不夠,隻帶了20000塊,可我想讓你一次給我發5000雙鞋。”表哥在傳單上明寫著:一雙10塊,5000雙得50000塊,可隻有20000塊錢。表哥一拍大腿,說:“賣買不成仁義在,我看你還沒吃飯,先吃飯。”黑臉大漢很感動,一屁股坐下,就不客氣地吃起來。我剛來第一天就成了酒桌上的陪客。表哥說:“正好也給你兄弟接風洗塵了。”
酒剛一下肚,黑臉大漢就開始誇誇其談,說自己生意做得有多麼多麼大,方圓多少多少裏都是他的生意範圍等等。我心裏暗暗冷笑,不想表哥卻順竿往上爬,說:“我信得過你老兄,才挽留你的,這生意我做了,你先付20000塊兒,5000雙鞋你拉走。”我腦子一沉,表哥這不是砸自己的生意嗎,被人騙了咋辦?我瞅一眼在裏麵忙活的表嫂,忙碌的表嫂還對我一笑,我想走上前提醒一下:表哥喝高了,表嫂你得把好關呀。表哥一看我要起來,用手摁住我:“今天,你別幹活,今天你是客人,我得好好招待你,你的任務就是跟我陪這位老兄喝好吃好!”我這時才明白食不甘味是啥滋味。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表嫂擦了擦了額頭上的汗,給表哥彙報說:“鞋都裝車上了,讓客人過過目。”黑臉大漢仔細地看了看車上的貨,很滿意地說,我回去後立馬把剩餘的款項彙過來。說著辦了手續,打了個飽嗝。我終於忍不住了說:“表哥,你不怕上當受騙?”黑臉大漢一聽這話,摞下一句“你的效率是我見過最高的”就飛身上了車,表哥對“突、突”遠去的車子揮了揮手。
表哥這才幽幽地對我說:“我也怕上當受騙。”一句話讓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一連幾天我都是懨懨地,老是為這批鞋牽腸掛肚。
這天清早,我跟表哥正在拾掇貨物,表哥接到一個電話。表哥嗯哪了幾聲,放下電話喜氣洋洋地對我說:“剩餘的錢給我打來了,錢是加倍的。100000塊。”接著他又對裏麵吼道:“接著裝貨5000雙。”
表嫂笑著對我說:“你表哥又冒了一次險,我看他那天老是拍左腿,我給黑臉大漢裝車上的鞋都是左腳的,他拉回去也沒法賣呀,賣了也沒法穿呀!”
我恍然大悟。我認為,這是我即將步入社會前學到的最有意義的一課。
有事找領導
聽說賈縣長要來嘴上頭村,村民們都像看珍稀動物似的來看這位罕見的大官兒。當車隊駛上塵土飛揚的村路時,賈縣長看到路旁圍滿了群眾,感動不已,心中升騰起從未有過的豪情與壯誌。他當好指示鄉長說,我要在這個村子開個現場會。沒等車子停穩當,鄉長就跑下車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