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回過神來,那人已越過她,往胡同前月門一拐,消失不見了。
梁娉怔怔的,她忽想起一個人來,心猛然一跳。
背上忽搭來一隻手,她驚得險些跳起來。
把邵汝美駭得往後側了側身,瞪大眼睛道:“怎麼了?”
梁娉朝著他身後的月門望了望,道:“表姐夫剛剛才回來嗎?”
邵汝美道:“我們新編排的戲劇今朝在光明大學禮堂上演,淵文還在那裏忙呢,我偷得一個空閑,早回來一步。”
梁娉微微頜首,一時無話。
邵汝美看她的樣子很有些寂寂,便邀了她進去坐。
院子裏的椅子皆收拾起來,隻剩下邊上一張圓桌,邊上放著兩張矮腳石凳。
邵汝美讓她在凳子上坐了,進去拿了一壺新得的碧螺春來,興致勃勃道:“這是今年開春新采的碧螺春。今年雨水豐沛,沒有幾個好天,新出的碧螺春是有錢也買不到。你嚐嚐。”
梁娉看著滾燙茶水入壺,清新香味一下逸了出來。勾動她茶蟲在舌尖跳動,捂著肚子,她傾身聞了聞,忍不住微笑:“茶清香正,綠葉似帶,果然是好茶。”
邵汝美便倒了一杯送到她麵前,示意她趕緊享用這難得的好茶。
梁娉順手接來,剛送到唇邊,她眼角微彎,又放了下來。
邵汝美怪道:“不趕緊嚐嚐?你是最好這些的,向比我貪急,怎還打起盹兒來了?”
梁娉眸中滑過不自然的光,垂下眼睫道:“我近來睡得不好。正因此,才來見表姐夫。要一時貪嘴喝了你這杯茶,我今朝晚上是更加不必睡了。”
邵汝美不在意道:“不過一晚上不睡罷了,你還在乎這個?”
梁娉仍笑著推辭。
邵汝美忽會意過來,把茶杯往邊上一擱道:“你是嫌我隻將滾水注入,糟蹋了這一把好茶!罷了!就知道你最是個刁鑽的!等著,我去拿全套茶具來!”
梁娉攔住他:“不忙,表姐夫,你先陪我說會兒話再說罷。”
邵汝美遲疑的往她臉上一瞧。
梁娉垂下目光:“罷了,你還是去拿茶具。我也不知該怎樣和你說,更不知該說些什麼。”
邵汝美臉上的歡喜便收攏了起來。
他喚了一聲“顰顰”。
梁娉抬首,目中微微閃爍。
“我很覺煎熬。泥足深陷,如墜深淵。可要讓我.......”她垂著腦袋,輕輕的搖頭。
透過樹影落在她臉上的月光斑駁,更襯得她蕭索寂落。
邵汝美歎了一聲,道:“好比夜晚入夢,不知今夕何夕,你不過是一時魔怔。”
“你表姐在時,最喜說女子當自強一語。我今將這句話轉贈予你。顰顰,你還年輕,不該因眼前迷途,誤了半生崢嶸。”
梁娉仍垂首不語。
邵汝美正還想說什麼。拱門前,月色下,一道頎長的身影落落立於銀光半彎之中。
他唇畔彎笑,一雙桃花眼似藏了萬千星輝。
“棄清茶,一杯濁酒敬紅顏,可否?”
梁娉朝他望去。
他自剪影裏走來,身形倜儻,白襯衫,馬甲襯得他更加英俊矜貴。
王淵文將左手背到身後,微一彎腰,噙著他那與星輝同醉的一抹微笑,向梁娉伸出了右手,邀她共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