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兒】〔醜扮賊太子上〕小小的檀蘿生下咱。生下咱太子好那查。沒有了老婆較子傻。嗏。但婆娘好把咱檀郞打。
自家檀蘿國王位下四太子是也。小名檀郞。性格風灑。父王分下咱三千赤駁軍。鎭守全蘿西道。日昨喪了房下。急切要尋個塡房。恰好一場天大姻緣。那大槐安國金枝公主。嫁了南柯郡守。隨夫之任。怕府裏地方燥熱。單築瑤台城一座在壍江地方。與俺國相近。老天老天。他那裏是怕熱。是不耐煩。要撇開漢子自由自在。分明天賜我姻緣也。我待點精兵一千。打破瑤台城。搶了公主。則未知他意思如何。早已差小卒兒扮作賣花郞打看去。早晚到來。〔貼扮報子花鼓上〕報報報。好事到。〔醜〕快說來。
【北調脫布衫】〔報〕小番兒蚤離了檀蘿。無明夜打聽南柯。做探子的精細無過。橫直著貨郞兒那些貨。
好一座瑤台城。〔醜〕怎見得。
【中呂小梁州】〔報〕眞乃是玉砌金裝巧甃羅。繞殿宮娥珍珠壘就翠銀河。無彈破。一曲錦雲窩。
〔醜〕可到得公主跟前。〔報〕小的賣花。宮娥引見。
【麼】賣花聲斜抹著宮牆過。那穿宮引見俺妝標垜。〔醜〕公主可要了些花兒。〔報〕便叫貨郞。有甚妝花名數。小的應說有有有。絨線花。通草花。縷金花。攢翠花。數上百十樣。他府中都有。則留下兩種兒。〔醜〕那兩種。〔報〕是寶檀絲粟點香和。小裝窩那翠翦蘿春纖兩朵斜插笑鏡兒睃。
〔醜作昏跌介〕妙也妙也。寶檀花。翠蘿花。正是檀蘿二字。公主接下這花天緣也。報子。還則怕他漢子守著。〔報〕一個駙馬。回南柯管事去了。〔醜〕有這等一個鬆駙馬。
【耍孩兒三煞】〔報〕駙馬嗬。他守著個鬧喳喳的畫卯堂著甚科。倒把個翠臻臻畫眉台脫了窩。俺偷風斫砦尋閑貨。則要俺蛇皮鼓再打向花廊過。少不的會溫存的飛虎把河橋坐。少不得怕聒炒的昭君出塞和。是惹起風流禍。為一個觀音菩薩。起三千〈扌棄〉命嘍囉。
【尾聲】太子嗬。你先把撞門羊宰了大犒賀。把拖地錦做征旗尾後拖。搶到公主嗬。偏背那撲楞生老淳於幹別煞了他。成就這悄不刺小檀郞快活煞了我。
〔下醜吊場介〕好稱心的事兒也。就分一枝兵。蘸住壍江城。俺親自搶公主去。正是他要伐檀來不得。咱自無媒去伐柯。
第二十七出 閨警
【好事近前】〔老旦貼扮宮娥上〕秋影動湘荷。風定瑞爐香過。簾外呢喃歸燕。怪瑣牕人臥。
我們公主位下宮娥是也。公主貴體。原自嬌柔。加以兒女累多。心煩怕熱。因此避暑瑤台。這早還睡也。
【好事近後】〔旦上〕弄涼微雨隱秋河。殘暑殢人些個。好夢暗隨團扇。再朱顏來麼。
〔淸平樂〕〔旦〕陰陰院宇。枕上昏涼雨。〔老〕風動槐柯交翠舞。恰恰畫牆低午。〔旦〕一簾幽夢悠揚。金爐旋注沈香。〔合〕鳳吹幾年都尉。病慵休殢宮妝。〔旦〕宮娥。這瑤台風景。比南柯郡涼些。〔老〕也是新秋了。〔旦〕你知我有病在身麼。〔老〕便是。駙馬爺在南柯。這些時不來相看。〔旦〕他正事在身。何暇到此。好悶嗬。
【六犯宮詞】落紅凝院。暮雲沈閣。秋動繡簾猶臥。起來無力。金釵半墜雲窩。〔老〕瑤台城過了一夏哩。〔旦〕俺汗減了湘文簟。螢低了扇影羅。〔老〕公主也忒嬌怯。〔旦〕多嬌處。忒病多。年來無奈睡情何。〔老〕天氣早涼些。〔旦〕我一時間如涼便得沾羅幙。一會間似熱又尋思浴翠波。〔老〕午膳哩。〔旦〕沒些時個。花陰幹〈歹坐〉。蚤氳人的茶飯沾唇過。〔老〕公主有了王孫貴女。還悶甚麼。〔旦〕你休波。眼前兒女。風月暗消磨。
〔老〕整辦酒筵解悶。公主隻是想駙馬爺。
【前腔】蚤則是瑣牕人喚。夢雲初嚲。一線枕痕無那。遲遲媚嫵。還留人畫雙蛾。〔宮娥送酒介老〕一盞心頭過。胭脂暈臉渦。〔旦〕怕飮。〔老跪勸旦略飮介老〕三回勸。半口多。朱顏怎得個笑微酡。〔老〕有方法。叫小宮娥吹彈歌舞。〔內吹彈上介旦〕聒人那。〔老〕怎人偏喜處生嫌渦。再有消愁似舞和歌。〔背唱介〕他鳳腮微托長裙半拖。病稍兒翦不的愁痕破。〔旦照鏡歎介老回身〕事多磨。淹淹鏡裏。有得氣兒嗬。
〔末扮大兒子上〕秦樓通戍火。漢苑入邊愁。報知母親。檀蘿兵起。逼近瑤台。如何是好。〔旦泣介〕這等怎好。我的兒那。你星夜往南柯。報知父親。我一邊督率城中男女。守城防備。
【風入鬆】原來隻合住南柯。有甚麼淸涼不過。下場頭都是俺之錯。到如今惹下了幹戈。知他那意兒怎麼。〔合〕男共女。守台坡。
【前腔】〔末〕喜的是親娘身子減沈痾。兒去也俺娘掙挫。急忙間打不的這瑤台破。怕你這娘子軍沒得張羅。俺那父子兵登時救活。〔合前旦末哭別介〕
【尾聲】從來不說有幹戈。俺小膽兒登時嚇破。別將領兵不濟事。須則駙馬親來纔救的我。
〔旦眾下末吊場急馬走上〕手下趲行。
【滴溜子】邊報急。邊報急。怎生煞和。流星去。流星去。塵飛不過。心急馬行遲。那把三百裏老南柯做一會子抹。遲誤兵機。敎娘怎麼。敎娘怎麼。〔下〕
【前腔】〔雜扮婦女插旗守城上〕邊報急。邊報急。怎生煞和。輪班去。輪班去。挨查不過。心急步行遲。那把三百個錦城窩做一會子邏。失誤城池。敎娘怎麼。敎娘怎麼。
〔醜笑介〕奇怪奇怪。一座瑤台城。砌的蟻子縫也沒一個。甚鳥報道有甚鑽城賊。公主下令。瑤台一衛老軍丁男出吊橋迎賊。軍妻守垜四門。四個女小旗總領。奴家是王大姐。平日有些手麵。領了東門女小旗。哎喲。陳姥姥趙姨姨你也來了。〔老〕老身領了西門。〔貼〕奴家領了北門。隻南門小總不到。〔雜扮小廝插旗上〕列位大娘拜揖。〔醜〕一個俊哥兒。〔雜〕我母親是南門女小旗。病了。小子替領。〔醜〕南風發了。也罷。公主號令旗婆們都要演習武藝。咄。陳姥姥看把勢。〔踢老跌介老〕哎。我老人家了。〔醜〕趙姨姨。看跌。〔小跌介〕哎。王大姐饒了罷那。〔醜〕小哥。看飛尖。〔貼放醜倒介醜〕不信老娘倒了架再三打。〔醜跌介醜〕我的哥。跌打你不過。和你耍鎗。〔鎗殺貼勝醜怕介貼〕王大姐這等手麵。怎麼防賊。〔醜〕奴家有計。賊上城熱屎熱尿淋頭撒下去。我連馬子煑粥鍋都搬上城來了。〔老小〕休囉唕。我們遶城走一遭。回報公主去。
【醉羅歌】一垜兩垜城台座。一個兩個鋪團窩。密劄劄穿針縫沒過。槍和炮。城堆垜。軍妻姥姥這些老婆。軍餘舍舍這些小哥。鬥兒東唱到參兒趖。〔內鑼鼓馬嘶上介〕把塵頭望路腳。那傍城牆走馬那數聲鑼。
〔內緊鼓報介〕檀蘿賊兵來了。〔貼〕邊報來緊。且催集民家老小上城。
瑤台城四麵。炮眼鎗頭箭。
但有賊星兒。女兵先綽戰。
第二十八出 雨陣
【逍遙樂】〔生引眾上〕池上秋聲響。還把彩鸞雙扇掌。老槐陰新雨碧油幢。獨坐黃堂。閑燕寢。凝幽香。
吾在南柯有歲華。麗譙淸晝卷高牙。刑書日省三千牘。民版秋登百萬家。自家出守南柯。物阜民安。辭淸盜寡。皆周田二君讚相之方。杯酒為歡。缺然未舉。近因公主避暑瑤台城。衙內孤寂。此中舊有一所審雨堂。審的地氣濕熱將雨之候。果然微雨。應此新秋。分付置酒。與二君聽雨。左右伺候。〔周田上〕太府成容盛。同官禮數親。祗候的通稟。〔醜〕田爺周爺見。〔見介生〕三匝南枝總舊遊。〔田〕雙攀玉樹此庭幽。〔周〕偏因聽雨承恩澤。〔合〕共看郊原作好秋。〔看酒介生〕今夕之酒。專為聽雨而設。
【啼鶯兒】偶然西風吟素商。霎煞幾般疎響。悉闌珊玉馬叮當。忽弄的冰壺溜亮。倒簷花碎影琳琅。敲鴛瓦跳珠兒定蕩。猛端相。斷魂何處。環佩赴高堂。
【前腔】銀河濕雲流素光。點滴翠荷盤上。吉琤琤打鴨銀塘。撒喇喇破萍分浪。淸切在梧桐井床。颯答在芭蕉翠幌。隱。垂堂。珠簾暮卷。長似對瀟湘。
【啄木鸝】華堂靜。好對觴。細雨紗廚今夜涼。怕攪他蝴蝶飛雙。聒醒我鴛鴦睡兩。更那畫船眠處沙鷗望。屛山醉後餘香漾。弄悠揚。人間此際。別有好思量。
【前腔】催花緊。鈔燕的忙。一陣陣黃昏愁鴈行。偏有他側耳空房。閃牕紗半滅銀缸。一般兒天涯薄宦窮途況。洞庭歸客孤篷上。數天長。十年心事。和淚隔秋牕。
〔生〕司農。我晝寢。忽然一夢。大兒子誦毛詩二句。鸛鳴於垤。婦歎於室。是何祥也。〔田想介〕依下官愚見。詩雲。天將雨而蟻出於垤。鸛喜食蟻。故飛舞而鳴。婦歎於室。似是公主有難。要於老堂尊相見。此乃東山之詩。主有征戰之事。〔生〕多謝指教。當謹防之。〔內鼓介生〕問報鼓為甚而忙。〔末打馬急走上〕風傳流賊起。火速報君知。報爹爹。檀蘿兵起。一半攻打壍江城。一半向瑤台城來了。〔生慌介〕怎了怎了。瑤台公主所居。壍江邊城要路。賊兵兩路而進。其意難量。我與田司農領兵去解公主之圍。別遣周司憲守禦壍江城一帶。孩兒把守南柯。暫且休息去。〔末〕要活娘兒命。無過子父兵。〔下生〕司農司農。夢之響應如此。〔周田〕便是。公主在圍。須得星夜前進。〔眾軍上〕瑤台先救月。別騎見臨江。〔生〕聽吾號令。五千兵跟周爺救壍江城。選鋒三千名。跟我星夜前救公主。〔眾〕稟太爺。演陣。〔田〕稟堂尊。救壍江隻排個尋常蟻陣。救公主的。要依詩雲排一個老鸛陣。〔眾應排陣走介〕蟻陣完。〔排陣舞叫介〕老鸛陣完。〔生〕我與周司憲分兵前去。〔周〕稟堂尊。三軍鼓氣。全在於酒。周弁一生。全仗酒力。望主公大施恩波。〔生〕五千名軍。賞他五千個泥頭酒去。則一句話。司憲在心。小生昔為淮西裨將。使酒誤事。二君所知。自拜郡以來。戒了這酒。司憲平日頗有酒名。旣掌兵機。記吾囑付。酒要少飮。事要多知。就此起行了。
【刮鼓令】〔生田〕衝星一劍忙。向瑤台相對當。公主嗬。他煙花陣怎生圍向。那檀蘿眞掘強。築下個粉壇場。良時吉方。陣頭安上。〔合〕聽楚天秋雨過殘陽。倒做了金〈釒凳〉響玎璫。〔生田下〕
【前腔】〔周〕孤城號壍江。敢囊沙聚米糧。看仔細檀蘿模樣。望江鄉策應忙。杯酒襯戎妝。他居中主量。我從邊兒趕上。〔合前〕
瑤台城傍月兒邊。為惹兵戈破鏡懸。
此日相逢洗兵雨。一天長壍凱歌旋。
第二十九出 圍釋
【金錢花】〔賊太子引眾行上〕俺們太子是檀蘿。檀蘿。日夜尋思要老婆。老婆。瑤台城子裏有一個。咱編橋渡過小銀河。要搶也波。搶得麼。赤剝剝的笑嗬嗬。
好了好了。圍了瑤台城。你看城子高接廣寒。明如閬苑。便待一鼓破了瑤台。何難之有。又怕驚了公主。不成其事。昨日打了戰書入城。他那裏敢回話。想隻等駙馬來救。我別遣一枝兵馬。攻取壍江城。直逼南柯。看那駙馬怎生來得。公主公主。眼見的到手也。今日故意再把城子緊圍。他問時。叫公主親自上城打話。待小子飽瞧一會。眾把都。緊圍緊圍。〔內鼔噪介〕緊圍了。〔內使女官忙泣上〕哎喲。檀蘿兵緊上來了。眼見的無活的也。快請公主升帳。〔旦引隊子上〕天嗬天嗬。怎了也。瑤台試一臨。賊子逼城陰。膽破靑鸞色。情傷駙馬心。女牆邊月近。孤枕陣雲深。怎得南柯去。高樓橫笛音。〔內鼓介旦眾哭介〕如何是好。
【南呂一枝花】冷落鳳簫樓。吹徹胡笳塞。是甚男心多。偏算計這女喬才。避暑迎涼。甚月殿淸虛界。倒惹他西施兵火到蘇台。遭勞擾兩月幽閑。養病患又一天驚駭。
〔內鼓介旦〕天天天。怎生來。這瑤台城內錢糧不多。賊子因何圖此。昨日打下戰書。思量起來。男女不交手。怎生輕敵而戰。專等駙馬到來。如今著人問他。或是要些小財物。舍些他去。免得攪擾一番。叫通事問他。此來主何意思。〔內問介太應介〕要問俺起兵主意。請公主自來打話。〔通回稟介〕他要請公主打話。〔旦歎介〕我乃一國之貴主。這些毛賊怎敢對話。〔通回太介〕公主乃一國之貴主。怎與你們打話。〔太〕俺非以下將佐。乃是本國四太子。叫你公主。就是姐姐一般。請來打話。〔通回旦介〕他說是本國四太子。叫公主就是姐姐一般。可以打話。〔旦〕這等隻得扶病而去。倘然三兩句言詞退了他兵。也未可知。〔眾〕賊意難知。公主須得戎裝。城樓一望。〔旦〕然也。〔旦換戎裝弓箭介〕
【梁州第七】怎便把顫嵬嵬兜鍪平戴。且先脫下這軟設設的繡襪弓鞋。小靴尖忒逼的金蓮窄。把盔纓一拍。臂鞲雙抬。宮羅細揣。這繡甲鬆裁。明晃晃護心鏡月偃分排。齊臻臻茜血裙風影吹開。少不得女天魔排陣勢。撒連連金鎖槍櫑。女由基扣雕弓。廝琅琅金泥箭袋。女孫臏施號令。明朗朗的金字旗牌。〔眾喝采介旦〕奇哉。你待喝采。小宮腰控著獅蠻帶。粉將軍把旗勢擺。你看我一朵紅雲上將台。他望眼孩咍。
〔內鼔噪旦驚介〕來的好不怔忡也。權請他太子打話。〔太笑介〕妙也妙也。眞乃是月殿姮娥。雲端裏觀世音。姐姐請了。〔旦〕太子請了。太子。君處江北。妾處江南。風馬牛不相及也。不意太子之涉吾境也何故。〔太〕公主。你把我的主意猜一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