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我也知道。”蔣雲珠繼續說道,“我早看出來了,陸芸娘知書達理,是個賢惠妻子,楊彩蓮身份神秘,舉手投足見都帶著點皇家氣息,想必也非等閑,而我卻是個江湖野女子,隻會舞刀弄棒的,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你不喜歡我,見到我都要躲得遠遠地,是不是?”
“誰說的?”王森大叫冤枉,“你看,現在咱們不是挺親密的麼?”
“王大哥,原諒我今天的魯莽,我隻想和陸芸娘他們爭一下,我害怕失去你。”蔣雲珠說著說著,眼角滑下兩滴淚水,聲音也哽咽起來。
“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王森伸出衣袖擦掉她的淚水,“我對天明誓,絕對不會拋棄你的!”
“你別哄我了,我自己知道……”蔣雲珠哽咽的說道,“你會把我這個凶巴巴的刁蠻女子打出門去,再也不讓我見到你了。”
“不會,”王森心裏暗道,到時候被打出門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那,你發誓。”蔣雲珠發狠道,“發誓。”
“我發誓就行了,你把刀子收起來先。”王森腦門冒汗了,拿刀子幹什麼,學羅密歐與朱麗葉,殉情自殺?夠浪漫但是實際操作性太差。
蔣雲珠一咬牙,鋒利的刀子割開中指,鮮血頓時流下來,她把刀子遞給王森,“割指溶血,從此以後,鮮血交融,不再分離。”
“重口味啊!”王森閉上眼睛,伸出中指,狠心劃開一條口子,鮮血頓時冒出來,兩個人的中指堆在一起,看著血珠慢慢的融合在一起,滴下,打在房瓦上,綻開一朵血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與共,再不分離!”王森忍痛說道,蔣雲珠的眼淚噗噗往下掉,摟住王森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不許反悔。”
“不反悔。”見蔣雲珠哭了,王森也覺得喉嚨澀澀的,鼻子發酸,眼中有晶瑩的液體在轉。
“誰在房頂?下來!”一個巡守衙門的衙役喊起來,把正沉浸在愛河中的兩人嚇得一激靈,“不好,有人發現了,怎麼辦?”
“衝出去。”蔣雲珠下意識的去拔刀,王森一把按住她的手,“不是打仗,不用動刀子。”
“那好吧。”蔣雲珠一招倒掛金鉤,扯著王森的脖領子,把他順下房去,兩人一轉身,鑽進了屋子。
……
如果王森不來,他絕對不會想到常州的絲織業已經發展到了大規模機械作坊階段。
城中有數十家從事絲織業的家族,從養蠶繅絲到織錦,提花,上色,出售一條龍,將整個絲織業的產業鏈全部包攬,甚至這些老字號都實現了地域壟斷,外地的絲織品在當地根本沒銷路。
一路走馬觀花下來,看得王森連連咂舌,但是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雖然這些絲織家族在當地具有一定的勢力,但是由於各家隻見相互防備,相互牽製,造成了宜興的絲織業隻能在本地發展,無力競爭外地市場。
王森在城裏逛了一圈,發現這裏的百姓生活還是很苦,每早便有百姓集中到城南門口,等候雇主前來雇傭,若是有幸被雇主看重,今天便可前往絲織坊勞作,得一日溫飽,若是沒人雇傭,隻能去乞討要飯為生。
“這就是雇傭工人,資本主義萌芽?”王森看著大量衣衫襤褸的老百姓圍著一個華服胖子,爭先恐後的推銷自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王森在城南門看了很長時間,此時城南門已經聚集了上百人,不一會,走過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男子,點了幾名身強力壯的漢子進城,其他人便羨慕的看著他們離去,為自己的前途擔憂起來。
“貧民的生活,永遠都在為一日三餐而發愁。”王森頗有感慨的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城門口走過一個矮胖子,王森定睛一看,樂了,認得,正是盧仁義。
“盧兄,你怎麼到這宜興來了?”王森上前寒暄道,盧仁義也高興萬分,衝王森一抱拳,“王小哥,何時來此,為何不早點通稟,我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來看一個親戚。”王森簡短說道,發現盧象升身後還跟著一名身材高大的英俊少年,“盧兄,你為何也在此地?”
“我本就是宜興人士。”盧仁義笑道,“來來來,我向你引見一下,這是我的侄子,盧象升。”
盧象升?
王森愣了愣神,而盧象升已經走過來,衝王森作揖,“小子盧象升,給王叔叔行禮了。”
“折殺我也。”王森急忙還禮,“盧兄,看你侄子相貌堂堂,可你卻是其貌不揚,哈哈!”
“我這五短身材,怎麼和我盧家千裏駒相比?”盧仁義撚著胡子哈哈大笑,讚許的看著相貌英俊的盧仁義,“我這侄兒上得了戰馬,使得了大刀,讀得了春秋,鼓得了琴瑟。滿腹經綸,心憂天下,如何不稱為千裏駒?”
“令侄溫文爾雅,英姿勃發,文武雙全,將來必定是國之棟梁。”王森寒暄到,盧仁義一笑,“王老弟過譽了,不如去我家一敘如何?”
“求之不得。”王森抱拳道。
王森邊走邊觀察盧象升,發現盧象升如史書上所寫麵白如玉,步法沉穩,不苟言笑,對這名青年又高看一眼。
盧家的院落不大,進了門,繞過影壁就是三間正房,盧仁義帶著王森走進正堂,此時盧仁義的大哥盧仁傑正在屋中端坐,見王森三人前來,起身相迎。
“淮安舉人王森,這廂有禮了。”對於這種詩書傳家的文學世家,王森先搬出自己的功名,將自己和盧仁傑處在同一層級上。
“在下常州舉子盧仁傑。”盧仁傑和他兒子差不多,身高七尺,麵白有須,相貌堂堂,將王森請進正堂,分賓主落座。
閑聊之下,才發現盧仁傑與王森乃是同年舉人,感情又進了一分。
“令郎一表人才,真令在下羨慕。”王森毫不忌諱的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盧仁傑一笑,“犬子拙劣,倒讓王同年說笑了。”
“盧兄長說的哪裏話。”王森笑道,“如果信得過在下,不如讓令郎隨我前往海州,多加曆練,早晚必成大才。”
“敢問王同年身負何職?”盧仁傑愣了一下,臉上的熱情登時降了一分,問道。
“在下現官拜海州,贛榆兩縣知縣。”王森意識到盧仁傑的神色變化,淡然說道,盧仁傑又是一愣,“原來你就是那個禦賜兩縣知縣的王森?”
王森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王同年大才,能得到聖上恩寵,真是天大的榮耀。”盧仁傑展顏笑道,“倒要問問犬子的意思了。”
大家都把眼光轉向盧象升,盧象升彬彬有禮的衝王森一抱拳,“敢問王叔叔,你們海州有什麼?”
“不知盧賢侄想要什麼?”王森反問道。
“我想要修身,起家,治國,平天下,你那裏有麼?”
“如果你看過了,你就會知道,在現在的海州,你可以治國平天下。”王森說道。
“可是教化之鄉?”
“民知恥而後勇。”王森說道,“不知盧象升你是願意治軍還是治民?”
“我盧家書香門第,自然要治民。”盧仁傑哈哈笑道,沒想到盧象升一撇嘴,“大丈夫生於世間,當提三尺劍,策馬邊關,為君王分憂,為天下保太平,至於教民教化的事情,就交給王叔叔你吧!”
“好個‘男兒當提三尺劍,策馬揚刀戍邊關’!”盧象升此言,正中王森下懷,“好,好!我東海中所有精兵千餘,良將兩名,現在加上盧賢侄,就是三人了。”
“不可不可!”盧仁傑急忙擺手,“吾兒,還是功名要緊,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盧家的祖宗基業想想,你祖父是三榜進士,爹爹無能到現在都沒能名列金榜,盧家全族,希望都在你身上啊!再說軍旅戰陣,刀槍無眼,萬一……你讓我百年之後如何麵對祖宗?”
“盧同年過慮了。”王森笑道,“隻要有我王森在,盧賢侄的功名可保無憂。”
“你?”盧仁傑皺眉看看王森,又看看站在旁邊的兄弟盧仁義,“恕老朽直言,王同年也是舉人出身吧?如若……”
王森聽出了弦外之音,分明是對自己的八股水品產生了懷疑,這也是人之常情,他表示理解,“新科狀元錢士升,乃我私交,翰林院檢討徐光啟,亦是我的忘年交,至於左春坊左中允孫承宗先生,正是在下的恩師。”
提到孫承宗,盧仁傑眼前一亮,孫承宗乃是萬曆三十八年會試主考官,江南文士錢謙益就是由他錄取的。
“如此說來,吾兒倒有必要前去海州一觀。”盧仁傑再不懷疑,將盧象升交到王森的手裏,“還請王同年多家約束,督促成才,不然的話,恐怕……”
“這個不勞同年掛牽。”王森趕忙打住盧仁傑的嘮叨,“現在我領盧象升出去,將來還你一個太子太保回來。”
“哈哈,如此,家門大幸,天下大幸啊!”盧仁傑似乎看到了兒子封侯拜相的場麵,哈哈大笑起來。
……
在盧仁義的幫助下,王森從宜興招納了十多個由於貧困而被迫為人勞作的紡織工人,得到賈春旺的關憑路引和這些紡織工人的戶籍證明之後,帶著他們向海州趕去。
一路上,盧象升對所有的事物都表現出極強的好奇心,包括蔣雲珠用來防身的兩把彎刀,他也借過來研究一番。
“珠兒,你看這盧象升,談吐不凡,兼得一表的人才,要是能在海州找個伴,將來就可以為我所用了。”王森笑道。
“你的意思是,我有沒有什麼妹妹之類的介紹給他?”蔣雲珠挑起眉頭,問道。王森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你看我怎麼樣?”蔣雲珠笑了一聲,反問道,王森板起臉,“不要開玩笑。”
“對了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叫王紫煙的,我看他們倒是蠻般配的。”蔣雲珠想了一會,說道,“要不,你就給他們牽條紅線,當一回月老如何?”
“我是男的,從來隻聽有媒婆,你聽過有媒公麼?”王森對這個主意表示強烈反對,“要不你去試試看?”
“我?”蔣雲珠拔出彎刀,“我喜歡把小兩口拆散,不喜歡牽紅線,我看到某人和別人在一起親親我我發嗲****,我就想……”說到此處,咬咬牙,兩把小彎刀在船舷上砍了一下,“把他們的腦袋摘下來喂狗。”
“唉!”王森歎了口氣,這小妞太暴力,若是將來成親,難道每天要在她的屠刀下生活?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
當盧象升看到海州河堤下那整齊的井田時,驚訝得合不攏嘴,目所及處,到處都是切豆腐一般筆直的井田,一直蔓延到天邊,回頭望去,一眼望不到邊的樹苗正在迎風招展,往東邊,隱隱約約看到兩個巨大的碉塔一樣的東西矗立在遙遠的大海邊,隱沒在朦朧的海霧中,看不真切,再往北邊,就是整齊劃一的秦山寨了。
“好壯觀!”盧象升麵對大片的井田,說出兩個字。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來的心血。”王森看他驚詫的神色,淡然一笑,“現在讓你選擇民政還是軍政,你會選哪個?”
“軍政、”盧仁義毫不猶豫的說道,“民政已成教化之鄉,若要有所發展,還要從軍政上下手。”
“拿好,咱們去東海中所看看吧!”王森連歇息都沒歇,直接來到東海中所,找到正在練兵的洪承疇,“洪兄,這位是宜興秀才盧象升,他想當兵入伍,你看……”
“想入伍當兵,就得吃得了苦,看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當個秀才還差不多,想當兵?”洪承疇毫不客氣的諷刺道,“小子,打仗可不是選女婿,別以為長得俊敵人就不打你了。”
“你莫要小瞧人!”盧象升被洪承疇搶白得臉色通紅,他環視四周,發現不遠處的草棵子裏有半截拴纜繩的石柱,便脫下衣服,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腱子肉,大步向前,低喝一聲,雙膀較力,抓住那半截石柱,道一聲“起!”
盧象升的雙手如鐵鉗一般抓住半截石柱,全身肌肉繃得快要炸開,額頭青筋暴起,隻聽轟的一聲,滲入地下七尺多,三尺粗的石柱被他硬生生的從泥土裏拔出來,高高的舉過頭頂,大喝一聲,石柱出手,如萬鈞雷霆一般飛向遠處,轟然落地,將地麵砸出一個兩尺多深的坑。
“好力氣!”王森笑道,史書上載盧象升“白皙而臞,膊獨骨,負殊力”,今日一見,果然天生神力。
“好吧,看他這身板,倒是有幾分力氣的,就先當個刀斧手吧!”洪承疇不以為意,隨口說道。
“我堂堂一秀才,為何隻能當個刀斧手?”盧象升火了,“剛才大人已經看到了,本人雖然未經軍旅,但也熟讀兵書戰策,上得了駿馬,開得了硬弓,舉得了巨石,我想我的才能,最少也該是個百戶。”
“你看我這正五品千戶的位子如何?”洪承疇冷笑道,“莫說是你,就是王大人親來,也是個刀斧手,藤牌手類的小兵,既然你說你開得了硬弓,上得了駿馬,就當個斥候如何?”
“斥候?”盧象升頓時火起,回頭看看王森,發現王森正笑眯眯的看著他絲毫沒有為自己說情的意思,霎時間感到有一種被蒙騙的感覺,扭頭要走。
“大丈夫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遠遠地傳來王森慢悠悠的聲音。
盧象升駐足想了一陣,悻悻走回來,站到士兵隊伍中,憤憤的一跺腳,不再言語了。
……
洪承疇的練兵手段很殘忍,也很有成效,在王森的幫助下,兩人共同製定了一部東海中所衛兵律例,規定士兵們必須做到令行禁止,不遵號令者,殺;臨陣怯戰逃遁者,殺;見死不救者,殺;戰時取財貨者,杖二十;軍器軍服不潔者,杖二十;欺壓良善者,杖三十,逐出衛所。
這些條令一頒布,東海中所士兵平時邋遢的習慣頓時一掃而光,為了監督士兵,洪承疇建立了專門的執法隊,若發現有士兵觸犯了上述條款,報經副千戶以上官員核準之後,便可以按例懲處。
就在王森大張旗鼓的開發海州,興辦絲織廠,鹽場,水泥廠等一係列工業的時候,一封八百裏加急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
這封信是從皇宮大內由錦衣衛專門送到海州的,當時王森正當堂審理一起車禍肇事案,隻聽縣衙外馬掛鑾鈴響過,三名身著紫衣官服的錦衣衛簇擁著一名麵白無須的太監急匆匆走進來。
“海州,贛榆知縣王森接旨!”宣旨太監拉長了聲音喊道,王森急忙走下大堂,跪在地上,“微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海州、贛榆知縣王森代天子牧守,治理地方,功勞顯著,現特賜白銀五百兩,綾羅一百匹,以示嘉獎,著王森馬上進京麵聖,不得遲延,欽此!”
“臣接旨!”王森伸手把聖旨接過,心裏盤算一定是朝中出了什麼大事,才讓我馬上進京麵聖的,會有什麼大事,去年的三十萬石糧食早就送到登州,青州等地,支持遼東前線,莫非?
“敢問公公,可是朝中有什麼大事?”王森招呼衙役給宣旨太監和錦衣衛看座上茶,問道。
“不知。”那太監仰起臉,哼了一聲,隻顧將茶杯蓋撥來撥去。
王森看了他一眼,沒有理睬,走出房門,來到院落之中,拽住匆匆經過的胡江達,“老胡,今天是什麼日子?”
“好日子啊!”胡江達回答道,“大人升官進爵,小的們也跟著沾點光,哈哈!”
“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快說,今天是什麼日子?”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初一。”
“我知道了。”王森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胡江達退下,他想了想未來的曆史走向,萬曆四十八年,沒錯,應該就是這件事情了。
“公公,事不遲疑,咱們馬上動身前往京師。”王森換了身便服,匆忙進屋,說道。
那太監和三位錦衣衛對視一眼,點頭應允,王森簡短的向父親王鎮交代了一下事情,便坐上馬車,隻帶了小六一人,便趕著馬車向遙遠的北方駛去。
一路無話,到了京師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十八了。宣旨太監在宮門下車之後,馬上向裏麵通稟,就說海州王森到了。
王森在門口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陣的傳令聲,一聲聲的疊喊著,隻說王森速速麵聖。
王森返回車裏換上官服,正了正衣襟,在太監的指引下,疾步來到乾清宮前,在門口等了一會,隻見從裏麵走出一名太醫和兩名小太監,那太醫麵帶憂慮之色,似乎碰到了什麼難題。
王森站了一會,門口又走出一名暖殿太監,衝王森一掃拂塵,“你就是海州,贛榆知縣王森王大人麼?”
“正是卑職。”王森抱拳說道。
“王大人快請,聖上早就等你很久了。”
王森的心咯噔,揪成一個團,聖上有請?自己沒聽錯吧,如果自己沒算錯的話,現在萬曆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八百裏加急宣自己前來,莫非是……
王森邊走邊瞎尋思,不知不覺間已經進了乾清宮,來到萬曆皇帝的床邊,王森沒有抬頭,跪在地上的一個蒲團上,口中連稱萬歲。
“微臣王森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免禮,平,平身!”萬曆皇帝的聲音孱弱,有氣無力,腦門上搭著一條白毛巾,麵色死灰,顯是病的不輕。
“謝陛下!”王森這才站起來,依舊低著頭,萬曆皇帝的床鋪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就聽萬曆皇帝低聲說道,“都退下吧,我和王愛卿說幾句話。”
“陛下,您的龍體欠安……”
“都退下吧!”萬曆皇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焦躁和怒氣,那小太監看情況不對,急忙將宮娥彩女都驅散出去,自己走在最後,反身關上了門。
“這邊坐吧!”萬曆皇帝指著地中央的一個凳子,說道,王森慌忙落座,“陛下,您身體違和,還要多多休息才是。”
“愛卿費心了。朕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怕是……”萬曆咳嗽連連,抓起一方絹帕捂住嘴,打開絹帕,上麵已是血跡斑斑。
“怕是挺不住了。”萬曆皇帝長歎一口氣,“自朕登基到現在,已有四十八年了,在這四十八年裏,朕為國為民做了許多事情,可是到頭來……”萬曆停下來,想了想,轉過臉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王森,問道,“王愛卿,朕從政四十八年,可有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