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死者死前在地上寫了一個名字。”趙暄點開一張照片,遍地狼藉的現場三個字卻清晰可見,“‘夏正修’,他是你爸爸,對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是,那又怎樣?我爸早就死了,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夏淺此時已氣得渾身發抖,該死的,哪個王八蛋,還要來栽贓我爸,難道要讓我爸死了都不得安生嗎?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碎屍萬段!
“你冷靜一下,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你爸,可能沒死?”
“你說什麼!”這個猜測,遠比剛剛那樁命案來得讓人震驚得多。“你說,我爸,可能沒死?”
“我們推測出三種可能。第一,人是你殺的,也許你們隻見有什麼警方並不知道的過節,並且這個過節與你的父親有關。第二,也許你父親並沒有死,還是和上麵一樣的理由,隻不過凶手是你父親。第三,有人栽贓陷害。這所有的觀點現在都很難證實,我們最開始也認為栽贓陷害的可能性最大,畢竟誰也不會傻得去寫上自己或親人而且還是死去的人的名字,可是案發前許多天你又在那家酒吧徘徊。這件案子疑點重重,我們已經在調查了,請你配合我們。”趙暄說這話時一臉平靜,像是隻在陳述觀點一般。
可是夏淺一點兒也不淡定。趙暄說的那些,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那個猜測所帶來的震驚中。“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說我爸爸沒有死對不對?我聽見了!對,一定是,我當時連爸爸媽媽的屍體都沒有看到,怎麼會死呢?他們隻是走了,隻是覺得這個地方太危險了,這裏的壞人太多了……”夏淺越來越語無倫次,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泣不成聲,“可是……他們……他們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夏淺把她按住,遞給她一張紙巾:“你冷靜一點啊,這些都隻是我們的猜測,可能性很小,當年你父母出車禍,救護車趕到時血已經流了一地,都快幹了。他們的屍體是直接被送到火葬場的,並且開了死亡證明,警方認為這是最不可能的情況。”
盡管真相很殘忍,可是趙暄卻必須要與夏淺講清楚。他不知道隻是一個推測就讓她如此激動,可是他知道給一個人希望最後再讓她絕望的感覺最痛苦。所以,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失望,總比將來絕望好得多。人,最可怕的就是念想。
血流一地、救護車、血流幹了、火葬場……這些詞在夏淺的腦海中死死盤旋,揮之不去。夏淺隻覺時間好像回到了出車禍的那天,車子因為刹車失靈,撞到一輛貨車,翻了,父母為了保護自己,將自己護在身子下,夏淺隻一抬頭,就感覺到上方流下來的溫熱的液體。
鮮紅的,像鬼魅一般。然後,夏淺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越流越多,她拚了命的喊救命,路上卻沒有一個行人想到報警或者叫救護車。直到,她感覺自己的後背也多了些溫熱的液體,黏在衣服上,疼痛與難受、恐懼籠罩著她,她一遍遍地喊爸爸媽媽,卻沒有一絲聲音回答。她顫顫地從媽媽的包裏拿出手機,自己打了110和120。
可是,為什麼過了那麼久?他們都沒有來?
為什麼血都流幹了,他們才來?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嗎?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個人的世界與天地嗎?如果他們能夠早來一點點,也許隻要一點點,爸爸媽媽就有救了呢?
為什麼警方最後調查的結果是汽車故障,沒有及時檢修呢?爸爸媽媽明明上個月就把車子送去檢修過了啊?怎麼會這樣呢?
小小的夏淺從沒有想過,這起車禍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認為。
長大後她才意識到,刹車失靈,是一個多麼老套卻有效的殺人手法,至少當時的自己無能為力,無法反駁。
夏淺快要崩潰了,她大喊:“你騙人,你們都是騙子,大騙子!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你們!”
夏淺沒有意識到,她現在的樣子像是在撒嬌。或許,她太久沒有被人縱容了;又或者,她的感情,總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