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韓天錦到了茉花村丁大官人家中,在外麵等著給他拿出衣服來換上。雖然不合身體,暫且將就穿上。再叫人出去買辦,買了合身體的衣服、頭巾,靴子,帶子,洗了臉穿戴起來,更是英雄的樣子了。帶著到裏邊見了見女眷,擇日起身。起身的時節,多帶銀兩。道路之上,為了難了,韓天錦睡覺不起來,叫不醒,怎麼打他也不醒,故此就耽延了日期。這日往前正走,忽然間進了山口,到了山裏頭一看,怪石嵯峨,山連山,山套山,不知套出多遠去才算盡。在山裏頭走路,倒也沒什麼坑坎,一路平坦。大官人說:“此山我看著眼熟,好像百花嶺,要是百花嶺,咱們這塊兒還有一門親戚呢”盧珍問道:“大叔,什麼親戚”丁大爺說:“就是你展三叔的兩個哥,一位叫展輝,一位叫展耀。二位皆做過官,隻因奸臣當道,如今退歸林下,守著祖塋。他們祖塋就在百花嶺,此處可不定是與不是”
正說話間,忽然一陣風起。這風來得真怪,冷颼颼的透體,並且裏頭帶著些毛腥氣。盧珍說:“大叔,別是有什麼猛獸吧”丁大爺說:“我正要說呢!大家留神,各處仔細瞧看。”韓天錦說:哈,你們瞧,好大貓,大貓,大貓。你們這裏瞧來吧,好大貓”盧珍說:“大哥哥,那不是貓,是隻老虎。”盧珍、丁大爺都看見在山峰缺處,一隻斑斕猛獸,每遇要行走之時,把身子往後一坐,將尾巴亂攪,尾巴一動,自來的就有風起,不然怎麼虎行有風呢?久入山的人,或采樵或打獵,都會看風勢。不然盧珍、丁大爺見風起得怪,又有毛腥氣,就疑有猛獸。真是:
風過處,有聲鳴。轉山彎,現身形。它若到,百獸驚。拷山王,威名勝。躥深澗,越山峰。八麵威,張巨口。將身縱,吐舌尖,眼如燈。齜鋼牙,烈而猛。
真個是:龍從雲來,虎從風去。盧珍說:“哥哥會上樹不會”天錦說:“小時打柴,什麼樹不會上”盧珍說:“急速找樹,不然山王一到,就沒處躲避了。”天錦說:“我為什麼躲避?還要把它抱住呢!抱回家去叫他們瞧大貓去。”正說話間,就見那隻猛獸走動,躥山跳澗,直奔前來了。大爺、盧珍早就藏於樹後,隱避身軀,亮出兵刃,總怕猛獸前來,就顧不得韓天錦了。焉知韓天錦迎著猛獸前來,乍紮著兩臂,笑哈哈地嚷道:“這來,大貓。大貓,這來”頭前有段山溝隔住,天錦躥不過去,隻可就在東邊等著這隻老虎。哪知這虎聳身就躥過山溝,又躥起一丈多高,對著韓天錦往下一撲。盧珍就知道,大哥這個禍患不小。焉知韓天錦也算粗中有細,見虎衝著他往前一撲,自己一弓腰,也就衝著它往前一撲。老虎撲空了,老虎的前爪一空,天錦就把老虎的後爪攢住,用平生之力掄起這隻老虎來,望山石上一摔。隻聽見哢嚓一聲響亮,那虎嗚的一聲吼叫。再瞧韓天錦,把虎腦袋上皮毛抓住,一手把尾巴根揪住,連踢帶打,那虎是嗚嗚的亂叫。踢了半天,索性他把虎騎上,一隻手抓住了腦門子,一隻手打老虎眼,噗嗤的一聲打瞎了一隻。一換手,又把那隻虎眼也打瞎了,那虎就成了一隻瞎虎。又打了半天,竟把那隻猛獸打得絕氣身亡。這虎可也不大,並且已經是帶過傷咧!也是天錦的神力,這才將它打死。可把大官人與盧珍瞅了半天,連話也說不出來。暗道:天錦有多大的膂力。霹靂鬼見虎不動,說:“這個大貓不動了,我該抱去叫他們瞧去了。”盧珍說:“不要,誰也不瞧那個。”
正說話間,就見西邊山坡上有一個嚷道說:“呔,那是我們的貓。”盧珍說:“我打著就是這,韓大哥管他叫貓哇,還有叫貓的哪”瞧這個人身量不甚高,頭上高綰發髻,身穿青緞短襖,腰係鈔包,青緞褲,薄底靴子。黑挖挖的臉麵,四方身軀,粗眉大眼,聲音宏亮。他說是他的大貓,隨即跑下山來,走山路如踏平地一般。看看走到這段山溝,喊道:“那個大小子還我貓”盧珍說:“哥哥給他吧”韓天錦說:“便宜他,黑小子過來取。”那人說:“大小子,你給扔過來。”天錦就把那隻虎抓起來。盧珍說:“哥哥扔不過去,山溝太寬,叫他過來取吧”韓爺偏不聽,一定要扔將過去,盧珍怕的是扔不過去,掉在山溝裏頭,不好去撿,又叫他人恥笑。韓爺哪裏肯聽,離山溝不遠,提著這隻虎悠了幾悠,往前一跑,“嗖”的一聲,竟自扔過去了。盧珍與大官人更覺著吃驚。那人說:“呔,我那是個活貓,這是個死貓,我不要,要我的活貓。”天錦說:“就是死貓,沒有活貓。”那個說:“我要定活的了。”天錦說:“要活的你扔過來。”那人說:“使得。”“叭嚓”一聲,照樣又扔過來了。天錦提起來說:“就是這個,愛要不要”“嗖”的一聲,又扔過去。那人複又扔過來說:“沒有活貓,你別走了。”韓天錦說:“可以,你過來,黑小子”那人說:“使得,你那裏等著吧!小子。”就見他順著山溝,往南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