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彭啟被五路都鬼魂帶著一走,睜開二目,黑暗暗看不很真。一到了枉死城內,前麵有個牌樓,有兩盞綠燈,看見上麵有塊橫匾,是地君府,兩邊有一塊匾,是“群靈托命”。還有副對聯,上聯是:“胎生卵生濕生化生生生不已”,下聯是:“佛道仙道人道鬼道道道無窮”。將進牌樓,就看見森羅殿。彭啟方知是自己的魂靈出竅,這可就看得明白了。殿裏頭有二張桌子,前頭桌子上擺著供獻、香燭、蠟簽、五供,點著兩盞綠燈;後頭桌子上有張椅子,椅子上坐著閻王爺。他頭戴冕旒冕旒(miǎn liú)——天子的禮帽和禮帽前後的玉串。冠,珍珠倒掛;穿一件杏黃的蟒袍,上繡金龍,張牙舞爪,下繡三藍色海水翻波;腰橫玉帶,粉底官靴,麵如紫玉,箭眉虎目,垂準頭,方海口,大耳垂輪;一部胡須,白多黑少,須滿心胸,尺半多長,根根見肉;手執七星圭。左右有二個判官,一個是藍袍,一個是紫袍,全是判官巾,朝天如意翅,腰束玉帶,粉底官靴。一個是麵如赤炭,吹去蒙灰;一個是碧目虯髯,紫紅臉膛。高堆許多賬簿,有黑紅硯台,三山筆架,架著黑紅筆。而旁邊有牛頭,有馬麵,有小鬼,有大鬼,高矮不等,一個個猙獰怪狀。在階台石頭兩邊,左邊是個刀山,右邊是個油鍋。兩邊有兩個大鬼,全都是蓬著頭,赤著臂,虎皮的披肩,虎皮的戰裙,紫紗袍,大紅的中衣,薄底靴子。一個是麵如菜色,一個是黑白的麵目,是黑地長了一臉的白癬;一個是拿著牛頭鐺,一個是拄著三股叉。那邊是個刀山,全都是牛耳尖刀,刀尖衝上。這邊是個油鍋,底下架著劈柴,真是燒得鍋內油亂滾。兩旁邊跪著十幾個小鬼,全是蓬頭垢麵,俱是男鬼,沒有女鬼。隻聽風中帶砂的聲音呼呼亂響,鐵鏈亂抖,悲哀慘切,類若鬼哭神號。
彭啟見此景況,身軀亂抖,體似篩糠。再聽上邊閻王爺說道:“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做事吾先知;善惡到頭總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來!先將頭一案帶上來。”就將油鍋跪著的小鬼帶上來一個,跪在閻羅天子麵前。叫注錄官看他陽世三間做了些什麼事情。就見那紅臉的判官,把生死簿打開,查了半天,說:“此人在陽世三間作惡多端,不孝父母,不敬天地,咒風罵雨。”閻羅天子問道:“當下什麼地獄”判官說:“當下油鍋地獄。”閻羅天子吩咐叉出去,發往油鍋地獄。彭啟早就叫他們威喝得在月台前邊跪下,正看著要把這個鬼叉往油鍋地獄,被地方鬼頭上擊了一掌:“別瞧熱鬧”再要睜眼之時,早見那個大鬼把小鬼叉下月台,往油鍋裏放。就聽見喇的一聲,叉往上一挑,就成了一塊紅炭相似,往油鍋旁邊叭嚓一擲。
又叫第二案,又帶上去一個小鬼,跪在供桌之前。閻羅天子叫注錄官,查看他在陽世三間做了些什麼事情。注錄官說:“此人在陽世三間作惡多端,潑撒淨水,作踐五穀,平人祖墓,折算人口。”閻羅問:“發往什麼地獄”判官說:“發往刀山地獄。”閻羅說:“來!叉出去。”看刀山的鬼答應一聲,就見牛頭馬麵往上一擁,把那個小鬼叉在叉頭上,摔在刀山之上。
彭啟瞧著,也是怪怕,刀尖全部縮在刀山裏邊去了。那小鬼一摔,刀尖又全都出來。那個小鬼通身是血。又把第三個案帶將上來。書不可重敘,無非是強擄少婦長女,拐騙人口,哄人財帛,引良為盜,一案一案的發判,有碓搗的,磨研的,有睡鐵床,拿鋸鋸的,俱都帶將下去,發放完畢。
閻羅天子問彭啟陽魂可曾帶到?注錄官回說:“早已帶到,以候鈞旨。”閻羅吩咐帶上來。五路都鬼魂答應,就將彭啟帶到供桌之前,雙膝點地。閻羅天子喝道:“你好生大膽,在陽世三間作惡多端,擺銅網陣,害死白虎星君,應入十八層地獄。來!叉下去,先將他叉入油鍋。”彭啟說:“唔呀!有招有招。”閻羅說:“快些招來。”彭啟說:“方才閻羅天子所說擺銅網陣害死白虎星君,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曉。”閻羅大怒說:“!你打算陽世三間準你鬼混,我這冥司無私,現有蔣平縊死之魂,你還敢在此強辯!將他叉出去。”腦後嚓啷一聲,彭啟回:“且慢,我也知曉,冥司無私。這個銅網陣我招認了,就是可有一件,方才閻羅天子所說白虎星君大概就是白護衛了。”閻王說:“白虎星君奉玉帝敕旨,降世輔佐大宋國朝,陽壽未終,被你設法害死,你難道說還不與他抵命”彭啟說:“我雖設擺銅網陣,不是請他前去的,又不是我將他誘進陣。上院衙能人甚多,怎麼單他一人墜網,總是他性傲之過。”閻羅說:“你陽世就是個舌辯之徒,你的魂靈兒仍是個說客。蔣平可是你逼的他自縊身死”彭啟說:“唔呀,那更怨不上我來了。”閻羅大怒說:“來!將蔣平冤魂帶到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