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一零一十三年的除夕,濤喊我起過。

濤喝了很多酒,他借著酒勁說,有些話,我跟你說,今天有膽,不說,以後怕沒膽了。

我說,你傷才好,別喝太多。

他說,不多。剛剛夠壯膽了。師傅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給我講了個好長的故事,現在我說給你聽。你隻管聽,不要插嘴。

我沒說話。看著他一反常往的嬉笑,卻那般認真地講那個故事。

他說:

師傅是個和尚,很多年前敗給了他的徒弟。

猴子本來有四個,太強。師傅的界收了兩個。還有兩個太不聽話,師傅設計時,那兩個不聽話的揮刀向相,死了一個。死的那個便成為了後來的窮襲。

師傅的那個徒弟收了幾個弟子。

那幾個弟子用萬年的時光尋找他們的師傅。他們視我師傅為仇人。

那幾個弟子便是我師傅的仇人。

你也有師傅,如果你師傅讓你去殺誰,你就一定會殺誰麼?

夢生也是徒弟的徒弟,可是我知道我打不過它的。但我是師傅的徒弟,我活這麼久,是他老人家的仙法。所以,我還是會去找窮襲和夢生。

窮襲的器並非他的雙掌。而是他的棍。他也許已經找到它了。

兩千零一十三年這樣完了。

我的下一個對手是窮襲,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兩千零一十四年。

你說過的會幫我。

可別說話不算話。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能早點遇見她。

有種莫名的感覺。很多年沒有過的。

我想,我喜歡上了一個鬼。

我總覺得,前世的什麼時候,我在哪裏遇到過她。

她衝向那吾的時候,我真的感覺,曾經有一次,她也那樣不顧一切。

可是,感覺在那裏,記憶卻他媽跑去到了哪裏

濤說著,繼續灌著酒。酒如水流進他的身體,那些酒精調戲他的神經。美琛你在哪裏,你聽到了麼?他已經感覺到了你。

兩千零一十三年的鍾結,兩千零一十四年的鍾生。

其實,那是一個時間點,但對於不同的人,卻代表著不同的傷感。

戀人從分手的那天回歸單身,可是在愛的深的那個人的心裏,也許,他一直還一廂情願地提醒自己,我不是一個人。

落雪隨風,落在手背上,漸漸化去,成為戀人的淚滴。

濤說完了。他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窗外的落雪輕輕漫漫,偶爾有被風吹進窗內。

我看著它們問,世間又有誰能自由,有心,便有約束。

濤在身後忽然笑起。

哈,哈,哈哈哈哈……

他說,沒有自由的,渴望自由的那顆心,不都還是被束縛在那臭皮囊的身體裏麼?你怎麼知道它是不是也在渴望著自由……哈哈哈……

濤狂笑一陣,似乎在找著酒,卻推翻了桌上的盤碗,他抓著一個盤子,還沒喂到嘴邊,又睡倒了下去。

是呀,我們又怎麼知道一心求自由的自己的心是不是也正想掙脫自己的束縛呢?

間飛呀飛的。像天上的流星劃過。

曾聽老人說地上的人死了,天上的命星就會墜落。

還聽老人說地上的人死了,就變成了夜空裏的星星。

後來明白,好些寄托著美好願望的幻想,隻是活著的人對逝去的親人的懷念。

因為有懷念,才是個人。

也因為有執著,才成了鬼。

兩千零一十四年夏天,美琛和間或還有濤,我們在我家那邊的道觀看星星。

道士早就遁走了。

他走時對真人說,對不起了,主師爺,這鬼們太厲害。

我對他說,不用走的。他們都是我朋友。

他擺擺手說,別。我不是你,近鬼丟了魂的。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