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芍藥(1 / 1)

“大娘這都病了這麼久,怎麼還是不見好。我擔心她……”當對麵的那名少女孱弱的聲音傳入桑筠耳中時,桑筠正在替老夫人捶背;聞言,桑筠不由冷冷一笑,她甚至能很清楚地看見少女眼中的淚水。

而她們的父親倒也真是無情,就這麼坐著看她,也不說話;而芍藥,也隻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同旁邊的人說。

“聽說大夫人病倒前還和張氏有過爭執,可有此事?”老夫人威嚴無比的聲音自正堂上方響起,“春梅,你說說看,是因為什麼事情?”

桑筠這才靜靜地垂下眸子,端詳這堂下之人。

此女年方15,與姐姐怡芳相仿年紀,是先前在娘身邊服侍的丫鬟。而今,她被賞給小妾張氏,必定目睹當日場景。春梅聘聘婷婷上前,淺施一禮萬福,方細細道來:“大夫人辰時等待,張氏申時方到,大夫人必然動怒;隻是大夫人還未出聲責備,張氏便向大夫人提出家法第三十八則,說她的女兒有權改姓徐,日後分嫁妝時也應與大二小姐相同。大夫人氣不過,這才掌摑了張氏。張氏便喋喋不休,以求老爺公平對待,還大鬧大小姐閨房。這些,都是我們下人們有目共睹的事情。”

老夫人聽得怒氣衝天,竟一掌拍在那上好的檀木桌子上:“這張氏,好大的膽子!”桑筠不由心疼奶奶的手,忙跑上前,為奶奶順氣,勸道:“相信張氏姨娘也是一時不懂徐府規矩,才亂了主仆尊卑,請奶奶消氣!”老夫人一聽,忙握緊桑筠一雙柔荑,淺聲道:“此事,你不必管。你們母女和善,卻不代表好欺負!”

一旁那目帶淚珠的少女像是受了驚,許久未曾緩過神來。

忽然,老夫人嚴厲地瞪了她一眼,這一眼,更把她嚇得六神無主:“你說說,當時是什麼情況?你娘的說法,難道你也讚成?”老夫人一語竟逼得少女難以招架,隻落淚,楚楚可憐地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原來,前幾日小妾張氏進徐府,是因為有事推延了,才會早晨動身,卻午後未到;至於和大夫人爭執的事,是因為有人在旁挑唆所致。那個挑唆的人說,大夫人對張氏未來請安之事非常介懷,這才致使張氏為了女兒改姓徐的事對大夫人惡語相向。

“那個挑唆張氏之人,是誰?”

少女聞言,不由渾身一顫,像是沉默了許久的浮光;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說話之人,恭敬道:“芍藥不敢說,娘與此人有過約定,我不能此刻說出他的身份。”桑筠順著少女的目光看去,就看見大哥正站在門口。

“輝祖,過來這邊坐。”老夫人依舊生著氣,卻在眸子裏閃過一道欣喜之色,“輝祖,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徐輝祖則淡淡地回答:“孫兒方才在衙門裏用飯,聽說娘親病了,慌忙回來的。爹爹又趕了孫兒過來先拜見祖母,還不知,娘親如今怎麼樣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地上長跪不起的芍藥,不溫不火地說:“還不錯吧,還死不掉呢!這幾日宗家的事情又多的是,怕隻怕有些人是這片刻也不讓你娘親省心!”

輝祖聞言,不由勸道:“奶奶莫急,或許張氏姨娘不是故意駁了娘親的麵子,隻是脾性不甚好些。娘親向來麵薄,又不與人爭執,也容易上了火氣。”

“莫非你打算息事寧人?”老夫人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徐輝祖,半晌,緩緩地問道,“那你娘親的臉麵呢?全丟在那下賤貨的手裏了?”

“自然,不是。”看著有些著急上火的奶奶,徐輝祖的心情也不甚很好,“張氏不過一介武將的姻親侄女,又是一個壯了牛膽,達正門裏頭進來的小妾。自古,也隻聽說正室責打小妾,還未聽說小妾訓斥夫人啊!”

老夫人聞言,心下已明了半分,卻仍是閉上眼睛道:“那你的意思是……”

“張氏以下犯上,言行出格,不守婦德,理當按家規第三十九條處死!”徐輝祖看著芍藥,驗身冰冷,語氣陰森,“其女芍藥,不知勸諫,但念其年少無知,可免一死,交由家中長老和奶奶處置。”

老夫人、桑筠均是一驚。

桑筠頓時感到手中一陣兒的冰涼,為老夫人敲著背的手也停頓在半空中。

那麼……哥哥當著芍藥的麵兒要處死張氏,那丫頭該怎麼想?又會怎麼做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芍藥身上,仿佛整個房間裏的空氣都停滯了……

而芍藥,鎮定自如。

良久,大家都以為她大概要站起來怒斥或反抗的時候,她卻突然嫣然一笑。先給祖母、輝祖、桑筠磕了個頭,接著便輕描淡寫地提起這件事:“這本來就是解決這次事件最好的方式。大哥!我答應你。我會,親臨現場的。”

桑筠聞言,不由一顫,意味深長地看了芍藥一眼,便再不說話。

然而,所有人的心也都和她一樣,沉入穀底。

此處被一股恐懼的力量1罩著,沒有人說話。不,那隻是——

沒有人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