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我們蜷在一個山洞裏,天還沒亮,山裏的溫度很低,我倚在元熙的懷裏,不停的打顫,像是冷,又像是害怕。元熙似是也被嚇著了,那場火,要是發現得晚,我們說不定就已經葬身其中了。逃離那座房子的時候,看到房門已被燒毀,房梁上好幾根木頭砸下來,我跑回臥房去拿那半塊玉佩,看到我們的喜服也被燒著,火焰將那預示好運的紅色吞沒,我想上前去將它們取下來,可元熙將我扯了回來,我就那樣眼睜睜看著它們在大火中變成灰燼。將元熙送我的匕首緊緊攥在懷裏,仍是止不住的發抖,元熙握上我的手,安慰到:“別怕,別怕。”我一邊點頭,一邊流眼淚。那些人同我們雖算不得熟,卻也無仇無怨,為什麼要致我們於死地?當初重修那座院子,他們中不是還有人出過力嗎,為什麼轉眼就變得這樣冷酷?阮先生之前提醒過我們,這樣說來,他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夏大嬸他們也知道嗎?不,不會的,夏大嬸他們不是那樣的人,他們要是事先知道,一定會阻止那些人。可是,那座院子現在肯定已是廢墟一片,他們看到,會不會以為我們已經死了?小春離開的時候哭得那樣厲害,我還哄著他,可是等他再回來,就見不到我們了。明明白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我頭疼得厲害,雖一直強迫自己閉著眼,可始終無法入眠,腦子裏一片混戰。上山的一路荒草叢生,看起來確實長久沒人涉足,我和元熙對這裏並不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躲在山洞裏,看看情況再說。直到在山洞裏待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們什麼東西都沒吃,元熙本打算出去找些吃的,可我死死拽著他不放,哪怕挨餓,我也不願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山洞裏。其實,從出宮這一路,我遇到過許多比這次更不堪的場麵,我覺得自己都還能承受,可這一次,我感到自己是真的受了驚,後怕極了。那個多次出現在夢裏的場景開始縈繞在腦海裏,隻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那些村民發瘋似的朝我們衝過來,揮舞著手中的火把和利器,他們是真想讓我們死。那些人會不會發現我們已經逃走,會不會追上來,我都不知道,所以一刻也不能安心。夜裏也不敢生火,即使是在山洞裏,也怕透出去的火光泄露行蹤。元熙用唯一的大衣將我團住,已過了兩天,我也緩過來許多,開始和他商議接下來該怎麼做。這個地方是不能多待了,隻是剛發生這樣的事,怕村民的警惕還沒完全放鬆,再緩一緩,我們就得啟程離開。這兩天總是下雨,這樣也好,雨天山路難走,就不會有人來了,隻是山洞裏過於濕冷,我們又沒怎麼吃東西,時間久了身體會扛不住。天微亮,我睜著眼聽外麵滴滴答答的滴水聲,昨夜又下了一陣雨,洞口陸陸續續滴落的水滴像是給山洞掛起一串串珠簾。我在心裏數著水滴的聲音,四周很靜,靜到能很清楚聽到外麵行人的腳步聲。聽到有人走近,我身體一僵,還沒反應過來,元熙已先一步起身,原來他也一直醒著的。他先是警惕的看了看洞口的方向,又轉頭來看我,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又往外麵看,悄悄往洞口移過去。元熙尋著聲音出去,我一邊為他擔心,卻還是不敢出去,隻能極小步的往外麵挪,等到最後終於走出去,才看見站在前麵的阮先生,其實,剛剛聽到走近的腳步聲,我就應該猜到是他。阮先生知道這山洞的位置,自然也知道這山裏沒有食物,或是猜到我們根本不敢出去找吃的,他帶來許多幹糧和幾件衣服,我們自然不會拒絕這些東西,可依然需要他的解釋。他先是沉默著看我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不好開口,那便由我來問吧。“阮,阮先生。”隻過了兩日,這稱呼就變得不太自在。他見我半天沒有下文,便朝我俯一俯身:“這事,原是我對不住你們,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定知無不言。”聽他這樣說,我一時也不知從何問起,頓了頓,問:“夏大叔,夏大嬸還有小春,他們怎麼樣?”我剛一說完,阮先生忙抬頭看我,似是驚訝,緩了緩,說:“他們看到已被燒毀的房子,和大家一樣以為你們已葬身火海了,爹娘很是惋惜,小春,小春這兩日一直哭鬧,守著一片廢墟不肯回。有人在河邊尋到魅牙,阿爹就將它牽了回去,讓小春照顧,小春這才肯回家,又一直守著魅牙。”魅牙,它還活著!我不禁看了元熙一眼,這算不算得上一絲安慰?魅牙是元熙養大的,元熙夜裏從來不將它拴起來,正是因為這樣,它才能從火海裏逃出來。魅牙的事暫且放一放,我又看向阮先生:“村裏的人都以為我們已經死了?”良久,他才點頭:“那晚的火燒得那樣大,沒見到你們逃出來,大家自然會以為你們已經身亡,本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也就沒人去查證。”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才又開口:“他們······為什麼要燒死我們?”“正如我先前所說,你們二人剛來不久,外麵便傳進來公主悔婚的消息,原本村裏人也就圖個新鮮,議論幾句,沒什麼大礙。前段時間,突然又進來些人,我遇見過幾次,都是來尋人的,我不知其中原委,也不敢說你們的事。接著,又有人傳消息進來,說皇城裏的公主悔婚逃跑,東紈要出兵攻打古紮,我們也快要遭殃,村子裏一時人心惶惶,不知怎的,就有人說你們便是那逃亡的公主和將軍,又一直煽風點火,說公主是亡國的妖孽,這才要將你們趕出去。”“這些事,阮先生一早就知道?”“縱火之事,雖不是我主導,可我早就知道,卻沒有製止他們,算是我的責任。你們來這兒也有一段時日了,這裏的居民憨厚樸實不假,卻也因為長期與世隔離,民眾的思想愚昧迷信,很容易被煽動。我們能世代安穩的居住在此,是因為眾人的信念皆是一致,要是誰敢背叛這裏的準則,就會被驅逐,我不僅身擔阮氏一族的重任,還要保全小春他們,所以不得不如此,還望你們諒解。”原來是這樣,之前我們能住在這裏,是因為我們不會給這裏的人帶來傷害,可是一旦我們對他們的生活產生威脅,他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我又看了阮先生一眼:“既然如此,阮先生為什麼又要救我們?”“枉我讀書多年,也不得不附和眾人,隻是見不得如此活生生的扼殺生命。這幾月相處下來,我知道你們不是壞人,不管你們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至少你們不會做出傷害我們的事。”我看了看元熙,還是不打算將我們的身份告訴阮先生,他的話讓我難受,可他們是古紮的百姓,是我的子民,我如何去責怪他們呢?我輕聲歎氣:“不論如何,村民們已認定我們並非善類,是不會打心底裏接受我們的,其實,早在幾日前,我們就已經商議好,打算成親後就離開。”阮先生聽我這樣說,一時也沒有出聲,也輕歎一聲。阮先生一走,我們也要打算著離開這裏,雖然不知道他說的那些人是什麼來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出現對我們絕無好處,隻怕我所擔心的事已經發生。我們又回到了以前,重新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那個家最終還是沒能守住,我們身上隻剩下阮先生送來的幾件衣服和不多的盤纏,看著兩人如今的樣子,確實陷入窘境,才意識到這才真正開始逃亡。村子裏出現身份不明的人,那條唯一從村子裏通往外界的路我們是走不得了,要在深山裏另辟出一條路來談何容易,更何況這幾日雨水不斷,在山裏更是寸步難行。現在連魅牙也不在,元熙便挎著包袱,左手持會光劍,右手拉著我,在泥濘的山間一步步前行。從我見到元熙的第一眼,他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冷麵大將軍,他周圍的氣場冷得瘮人,後來知道他心裏看不上這個公主,便覺得他不可親近,極難相處,從未想過有一日我們會這樣攜手並肩的一起,緣分這個東西,的確奇妙。如果我發生的這一切僅僅是個意外,那我也認了,就這樣跟著他走下去,即便是一輩子流浪,又如何呢?但實際上,這個意外並非意外,雖然對於我很不可思議,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切早已注定,不論是讓我來到這裏,還是讓我經曆這一切。曾經,我恨過,接著卻狠不下去,即便再不願意承認,我還是慶幸自己來過,就連眼前這一切,都甘願承受。原姬說我和原本的那個德真是一體,或許我對元熙的情感是受了德真的影響,或許一開始我並不是那樣喜歡他,可是到現在,我確實離不開他了,我很愛他。這一路,不管是危險還是順利,他總是跟我一起,笑與歡樂,淚與悲傷,我們都一起經曆,我不相信,一起經曆過生死的感情還算不上愛情!不管開頭是怎樣的,至少在這段難忘的時光裏,他身邊的人是我。我不怕他不愛我,我隻怕,他明明愛過,自己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