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接連著好幾天沒有出現,沒了他,突然發覺少了好多樂趣。後來我同元熙說過這件事,元熙也想不通,可他有時在外麵碰見夏大叔,並沒有覺得有任何異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感覺像是得罪了那位阮先生。因著近幾日都是陰雨天氣,我的腿始終隱隱作痛,夜裏都睡得不安生,元熙不肯讓我出門,用毛毯將我裹住,連地也不讓下。看著麵前為我捏腿的人,心裏一陣感慨,我才這樣年輕,身體就成了這個樣子,要是再過個幾十年,豈不是要半身不遂什麼的?縱然元熙是個細心周到的人,可要是終日這樣照顧我,難免不會厭煩,想到這些,心裏更加鬱悶。當看到門口出現的冒雨前來的夏大嬸時,我同元熙都不由吃驚,忙請她進來,元熙起身將凳子讓給她,自己坐到另一邊去。我一邊將方巾遞給夏大嬸,一邊說:“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也不打傘!當心淋了雨,要生病的。”她笑著:“不礙事,我是看著雨小了才過來的,再說,我們平日裏也都是下地幹活的,身體好著呢,哪能這麼容易就生病?”她將臉上的雨水擦幹,將方巾還給我:“倒是你,身子這樣嬌弱,生著病,不知要多吃多少苦頭。”我無奈的輕捶著膝蓋:“我這毛病是以前的舊疾,一時怕是治不好。”“你現在行走不便,等過幾天,我帶你去找龜巂,他年事已高,什麼事沒遇上過,說不定能幫你看看。”“好!對了,這幾天怎麼不見小春?”她一時沒有答話,像是有些不好開口。我轉頭看了看元熙,又回過頭來,上前去拉夏大嬸的手:“大嬸,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你說出來,要是能幫,我們一定會幫的!”元熙也說:“是啊,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夏大嬸歎了一口氣,微微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說著,看了看我們,又說:“倒是你們不要介意。”我頓感疑惑:“怎麼?”“我那阮婿之前不是出去過嗎?在外麵,剛好聽到一些謠傳,說是皇宮裏的公主在和親之際逃跑了,如今四處飄蕩,下落不明。他本是個讀書人,心思細,想得也多些,他說,說你們的身份也不明了,不知究竟是什麼人,讓我們不論如何還是防備些為好。”我不由恍惚了:“原來是這樣。”公主逃婚,這已是大半年前的事,竟是到現在才傳到這裏,她說得也沒錯,沒有防人之心,就會輕易被騙,我這不就騙了他們嗎?她又一笑:“其實啊,我跟你夏大叔都覺得沒什麼,我們這裏偏遠貧窮,家裏也就那幾間屋子,有什麼好提防的。再說,你們倆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壞人,能幫到你們,我們是很樂意的。”她似是想讓我寬心,說我,又問:“對了,你們從外麵來,以前有沒有聽到過這些事?皇宮裏的公主逃婚,那可是大事啊!”我麵前泛起一絲笑:“我平日裏不怎麼出門,從未聽說過。”又轉頭去看元熙:“你聽說過嗎?”他微愣,答道:“我一向關心生意上的事,也沒有留意。”夏大嬸點點頭:“這樣啊,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許真就是謠傳。”片刻,她又拉過我的手:“我剛剛說的,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裏去,阮婿也是為我們考慮!”“怎麼會呢?大嬸你待我們好,我知道的。”她這才寬心,又笑著說:“你們是下月初成親,如今已是月中,很快了!都布置妥當了嗎?”“嗯,該準備的都差不多了,到時候就等夏大叔夏大嬸來給我們主持婚禮了。”“好好好!”幾人又說了好些話,夏大嬸才走。雨漸漸大起來,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到杏樹葉上,打得樹葉一震,嗒,嗒,嗒,聲音越來越密,越來越疾,天空更加昏暗,遠處黑壓壓的一片,很是壓抑。元熙走過來,給我披上外衣,碰到我的手,突然皺眉:“你的手怎麼這樣冷?”我也不知道,便朝他搖搖頭。他俯下身來,將我摟進懷裏:“我就在這裏,你在怕什麼呢?”我還是不知道,或許是怕有人來揭穿這一切,我們平靜的生活會就此打破;或許是怕那個夢變成現實,我們成為眾矢之的;或許,是怕這一切都隻是我一個人的夢,輕輕一碰,便都煙消雲散。夏大嬸始終是願意相信我們的,即便我確實騙了她,但我認為這是為了她們好,如果她知道我就是那個逃婚的公主,她會怎麼做?所以,這也是為了我們好。可是,欺騙就是欺騙,哪怕被稱之為善意的謊言,都掩蓋不了它本是就是謊話這個事實。我隻希望這個謊言永遠不會被人發現,如果我們就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生活也就真的成了我們所描述的那個樣子,這樣,謊言是不是就不再是謊言?難怪阮先生那日說出那樣的話,原來是對我們心存疑慮,他沒錯,我們又如何會怪罪,要說自責,也是我跟元熙兩個自責。倒是小春,想必阮先生是警告過他,他卻還是跑來找我們,都說小孩子的心境最為純淨,喜歡什麼,便不會管旁的,隻是他這小小舉動,倒是讓人心裏一暖。隻過了兩天,夏大嬸便送了些草藥過來,說是找村裏的郎中開的,讓我先服著,對身體有益。我本已十分感動,又見她從懷裏掏出一隻釵,笑著遞過來:“這個算是個正經的賀禮,隻是村裏的工匠手藝不好,做得粗糙,你別嫌棄才是。”我忙推辭:“我這婚事,你忙裏忙外的已是費了不少心了,我哪還能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你就別跟我見外了,這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還是我女兒買給我的,我一把年紀,哪戴得了這個?你如今正年輕,該好好打扮打扮,女人家,還是要多多為自己打算,你就收下吧!”“那,那好吧。”小春又跟往常一樣,每天都到我們家報到,我亦沒有多問之前的事,大人之間的事,與小孩子有什麼關係呢?我將凳子搬到門口,坐在門邊,一針一針縫著腰帶,這是當地的民俗,新婚之日,新娘要為新郎佩上自己親手做的腰帶。一早便跟夏大嬸學過這門手藝,倒也不見得難,隻是這腰帶的材質與普通衣物不同,刺繡時要費力些。此時,小春正同元熙在院子裏,小春似是忽然來了興致,要跟元熙學舞劍,元熙一向是對他有求必應,便去取了會光劍出來。小春年紀雖小,卻十分聰慧,學什麼都一點即通,看他跟著元熙學著,倒也像那麼回事。這樣一座院子,他在院子裏教孩子習武,我在家中為他們縫補衣物,一切都是如此寧謐和諧,許多年後,我們便會一直這樣生活吧。小春玩兒得累了,滿頭大汗的跑進來,端起水就大口大口的灌。我將他拉至身前,一邊給他擦汗,一邊用手給他扇風:“剛剛練完劍,還沒緩過來的時候,不能這樣大口的喝水,對身體不好的。你要學劍也不急於這個時候,讓你亓大哥慢些教,別太拚了,又不是要比武!”他不以為意:“不行,阿娘說,以後你有小寶寶了,亓大哥就要陪著他們,就沒有時間教我了,所以我要趕緊學好,以後好保護你和小寶寶!”我一愣:“保護我?”“嗯!”他極其認真的點頭:“阿爹說,男人就是該保護女人的!”我噗嗤一聲:“你才多大呀,還男人呢!你放心,我自己就能保護自己,不然,還有你亓大哥呀,你呀,以後學好劍術,保護弟弟妹妹還差不多。”他一臉不服:“反正我會保護你們的!”他輕聲哼了一聲,又問:“是不是成了親,你就會有小寶寶了呀?”“這······這個,或許吧。”“阿娘說,我就快要有弟妹了,到底是個弟弟還是個妹妹呢?”我的臉憋得通紅,這個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元熙進來,看著眼睛掙得老大的小春,又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我,一臉好奇:“你們在說什麼?”“我問她是弟······”不等小春說完,我忙捂住他的嘴,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亂說來著。”元熙一笑:“童言無忌,說說怎麼了?”說著,朝小春招手:“過來。”小春瞪了我一眼,移著步子過去。元熙將會光劍放下,一手攬著小春的肩膀,問:“剛剛你說什麼?”小春偷偷瞄我一眼,頓了頓,又去看元熙:“沒什麼。”我暗暗呼一口氣,這小孩兒,還算識相。等小春走了,元熙有意無意的靠近我,貼著我的耳朵:“你們倆什麼時候有了我不知道的小秘密?”耳朵被吹進一股股熱氣,癢的不得了,我連忙朝旁邊移開一步:“怎麼樣,不行啊?”他一臉委屈:“我都沒有,感覺不是很公平。”我不由窩火,大吼:“那你還咬了我一口呢!”他一定,隨即笑著說:“那你咬回來吧!”一邊說一邊作勢要脫衣服。我忙伸手捂住眼睛:“元熙!!!”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