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幸仍在之前的地方,我沒有看她,走到她麵前,問:“這事,你也知道嗎?”她點頭。原來,這些日子,我在她們眼中,不過是個可笑的跳梁小醜,更可笑的是,她們就任著我這般······良久,我抬頭看了她一眼,終是轉身離開。“殿下!”她卻叫住我:“師父如此,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望殿下不要怪罪。”我冷笑一聲:“怪罪?我本就不是什麼殿下,如何敢怪罪?是,你們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們都有牽掛於心的人,而我,就應該被犧牲。”“殿下······”我轉過身看著她:“如果你們提早說一聲,我說不定也會答應幫忙,可你們偏偏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讓這一切發生,絲毫沒有給我退路。自從來到這個地方,我沒有一天不想家,我甚至不能想象,我的家人找不到我,有多著急,或是他們以為我死了,有多難過。我不能埋怨她,也不能埋怨你,隻能怪這老天,讓我跟德真有一樣的命根,讓我經曆這一切!”“本來以為不會太困難,可當看到你的到來,我才發現,我們錯了。你不是一個可以被泯滅性情的人,你的天真善良,你的聰明可愛,你的勇於擔當,都讓人無法忽視你本身的存在。你不能否認自己的能力,在你來到古紮之前,魏三公子從未見過公主,而他確實喜歡上你了。”是不是也隻有魏長奕喜歡的是我,而不是德真?她走近:“你知道為什麼自己一見到元熙就有特別的感覺嗎?因為,德真她從小就喜歡元熙,你們是一體的,所以你也會對元熙有感覺。但是,在你來之前,元熙他並不待見公主,所以,你不用擔心。”“這些,本都該屬於她。”等我回去了,這一切,都會與我無關,可是原姬說,沒有我就沒有德真了。“不,也屬於你!如果你現在回去,這裏的一切,你能割舍得下?而且,時機還未到,德真現在還不能醒過來,你若也走了,德真就不複存在了。”我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初,很是怨恨,現在卻是一心無奈。我自然是想回家的,可是,我還回不去。秋幸微微張嘴,似是還要說什麼,我沒有理她,轉身下山。她說得對,像她這樣的人都不可能放得下,我不過是個平凡的普通人,哪裏放得下?我一路飛快地跑,像是害怕趕不及什麼,一直跑得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山上的路本就不好走,我又走得急,連著摔了好幾次。依稀記得那次在柏陽山,我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地奔跑下山,那次,我遇見了元熙,那是他第一次抱我,也是我第一次發覺自己那樣依賴他。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看著那座小屋,卻又失神,雙腿像是被灌了鉛,想要走上前去卻抬不起來,隻能靜靜的站得遠遠的。門是敞開的,門口伸出一隻腳,本以為是元熙,待到那人探出身體,才看清是好月,她像是剛剛起床,看著還是虛弱得很。“公主!”我還呆呆的看著她,她突然喊道。我一驚。她已朝這邊走過來:“公主,你回來了!”她身體還沒複原,走不快,又急著朝我這邊過來,那樣子看起來很是辛苦。我仍是沒說出話,隻往前走,也朝她那邊去。“公主,你怎麼哭了?”“嗯?”我看看她,隨即伸手摸了摸臉,果真已是滿臉淚水,可是,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哭,隻得朝她搖頭:“沒事,可能風大,有東西吹進眼睛裏了。”她伸手握住我的手,似是安慰。我隻覺得她瘦得厲害,那骨頭竟有些硌人,便微微皺眉:“你身體還沒複原,怎麼起來了?”一邊說一邊把眼淚擦幹淨。她輕鬆一笑:“睡了一晚,現在好多了。元熙將軍剛才說,公主昨夜沒休息好,我去準備點吃的,公主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吧。”我點點頭:“他人呢?”“他知道公主掛念雨澈,所以去接雨澈過來了。”好月準備了粥和兩碟清淡小菜,我坐在桌邊,看桌上的東西,一點胃口也沒有。好月一直默默看著我,我知道,她從剛剛看見我,就一直在擔心,可我不知道該怎樣跟她說,那件事,畢竟隻有我,原姬和秋幸知道。好一會兒,好月走近,小聲說:“公主,好歹吃一點吧,你這樣,身體會受不了的。”等我回過神,聽到她的話,便朝她笑了笑,端起碗,往嘴裏扒飯。在好月的監督下,終於是喝下一碗粥,菜一口也沒吃,卻覺得胃難受得很,好月見我難受,不再說什麼,隻是一臉著急。元熙帶雨澈回來的時候,我正坐在窗邊發呆,見有人走近,看過去,正是他們。幾月不見,雨澈變了許多,她以前喜歡在頭上束兩個團子,配上珠花,她年紀本就小,一臉稚氣未脫的樣子,跟在身邊,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惹人喜愛。如今,隻見她安靜乖巧的跟在元熙身後,頭發隻簡單束起,沒有珠花,一身素服,看著叫人憐惜,雨漾不在了,她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我的眼神一直落在雨澈身上,直到他們進屋。元熙見著我,立馬皺起眉頭,我知道他要問我為什麼不休息,便先開口:“回來了。”這話,以前總是他在問。他點點頭。我本想起身,卻實在沒有力氣,隻得扯出一個笑,伸出脖子朝元熙身後探去:“雨澈。”元熙往旁邊讓開一些,雨澈這才走過來:“公主。”淺笑著,也透著無盡的苦澀,曾經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再也沒有了。我伸手將她拉得更近些:“好久沒見你,你過得好嗎?”她點頭:“挺好的。”接著,她躊躇了片刻,說:“公主,你見過我姐姐?”我做了個深呼吸,才點頭:“嗯!她······很放不下你。”她一下子紅了眼眶。我也失去過至親,知道那種滋味,可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不一會兒,她又問:“公主,真的是大哥哥殺了姐姐嗎?”我看著她,一時失神,我知道金正易對於雨漾來說並非恩人那樣簡單,可是,對於雨澈,他又是怎樣的村子呢?那次,在柏陽山,雨澈那樣歡天喜地的叫著大哥哥,她還年幼,根本無法分辨是非,也許在她心裏,金正易還是個很好的人,可確實是是他殺了雨漾。她見我沉默不語,應該已知道答案,也許她早就知道,隻是不願承認。好月給雨澈倒了一杯水,便和元熙一同出去。我拉雨澈坐到身邊:“你還小,有些事可能還不能理解,你姐姐雖然不在你身邊,但她會一直保佑你,你要好好活著,別讓她擔心。”“他······為什麼要殺姐姐?”她仍是不能釋懷這件事。雨漾的死,並不是金正易刻意為之,但他脫不了幹係,我也脫不了幹係,或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根本就是我。我摸著她的頭:“雨澈,金正易對你很好,是嗎?他在你眼中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以前,我和姐姐每天都挨餓受凍,可是,遇到他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挨過餓,受過欺負。姐姐很聽他的話,跟他學寫字,跟他習武,我卻什麼都幹不了,但他一點也不生氣,還常常給我買好吃的,帶我去山上玩兒,我問他為什麼對我這樣好,他說,他有一個妹妹,卻從來沒有好好疼愛過她。”他是覺得自己陪著萊瑛的時間太少,愧對與她,想要在雨澈身上補償嗎?她抹了一把臉,微微一笑:“他還說,宮裏有個愛哭的姑娘,他厭惡極了她,卻又不能不麵對她,不如跟我一起玩兒更開心。”“是嗎?”她點頭,又說:“可是,他對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宮裏那個愛哭的女孩兒。我跟著姐姐進宮後,就很難見到他了,姐姐還說,在宮裏就算見到他,也要裝作不認識,不然會給他帶來麻煩,我不想給他闖禍,所以從來沒說過。”“他讓你們進宮,是讓你們做什麼嗎?”“他和姐姐說了好多,可他們說話,從來不讓我聽。他隻告訴我,要帶我去見那個愛哭的姑娘,還說,她什麼時候哭了,我都要記著,以後說給他聽。”“那你跟他說了嗎?”她搖頭:“沒有,我一次也沒記住,可是他好像早就知道。”她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他說什麼,我都覺得是對的,後來,他說讓公主跟我們一起,所以我就帶你去了柏陽山。”她說完,看著我。我歎了口氣:“雨澈,忘了那些事吧,不論是你姐姐還說金正易,以後都不要再想了。”她愣愣地看我,沒有說好與不好。我拉起她的手:“這一生還很長,你還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人和事,會經曆很多悲歡離合,你的心態會決定以後要走怎樣的路,拋卻痛苦,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她低下頭,依舊沉默。我知道遺忘很難,可是,我們都不應該止步於此。我微微笑著問:“你現在住在哪裏?”“在左棠大人家。”左棠大人是洛桑守令,有他照顧,雨澈應該不會吃苦,我本也見過左棠大人,他並非勢利小人,想來不會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