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2 / 2)

石若蘭在城牆上吹胡笳當然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劉琨用胡笳退敵,就是到她和徐潤、溫嶠等人精心布置,集體演練的結果。使胡笳五弄在眾位大才的合奏下,達到了藝術的最高境界。那也是在夜晚,也是在月光下。他們登上城牆,各展才情,胡笳五弄的功力神奇起來,如魅如幻。那音符中飛舞著無數的神箭,帶著人間的愛,離鄉的情,戰亂的苦,直刺胡兵的心窩……但此月非彼月。此刻的月光是多麼的柔和啊,天剛黑下來,她就高高地掛在半空中。大地朦朧,在月光的撫摸下,似披上了一層簿衫。

劉琨順著聲音來到若蘭的背後。由於戰事纏繞,劉琨無暇顧及石若蘭,兩人相聚雖說時日不短,在一起談心的機會卻不是很多,也可能是有意回避,致使兩人近在咫尺,如隔天涯。

劉琨輕輕地道:“若蘭,小心風吹著了,我們回吧。”

石若蘭仍然吹著胡笳十八拍。

劉琨對蔡文姬的十八拍自然熟悉。他禁不住輕輕吟誦: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幹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誌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胡笳十八拍,把蔡文姬的身世和情感融為一體,委婉悲傷,撕裂肝腸。石若蘭自己的人生痛苦又有誰知?劉琨也無法真正的理解。

劉琨又道:“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

石若蘭終於吹完胡笳十八拍,將胡笳遞給劉琨。她說:“我近來總是想一些往事。”

劉琨道:“是呀,我也是這樣。洛陽的事,在金穀園和你爹他們在一起的情景,常浮現在心頭。”

石若蘭聽他提起爹,心中不平衡了,冷笑著說:“你還記得我爹,一個是座上客,一個是階下囚。”

劉琨聽出她的怨聲,沉默不語。在二十四友中,他也可能是個幸運兒。諸王戰亂中,被殺死的,得病死的,到今日已所剩無幾。而這是他不能左右的,他甚至於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把握。麵對石若蘭,隻能選擇沉默。

石若蘭當然忘不了是劉琨出手,才使自己保全了性命,轉個話題說:“你現在很少做詩了。”

劉琨道:“真不知該寫點什麼,昨日讀曹操的苦寒行,感受頗深。我早先的詩,不過是無病呻吟罷了。”他想到糊裏糊塗地進入了中年,忽然產生出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的哀歎。

§§第九章 禍起蕭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