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2 / 2)

祖逖說:“你這個大文豪,千萬別誇我,我這個老粗,做不了讀書人,更沒你說的什麼大誌。論起吟詩撫琴,我還得向你求教哩。”

劉琨道:“以後我們枕戈待旦,看誰能夠先為國家效力。”

祖逖說:“對,下次好好切磋聞雞起舞劍法,把這套劍法練到至高無上的境界。”

二人正暢談著,忽有琴聲飄蕩過來。劉琨怔怔的,聽這琴聲急促,音調高顫,似充滿哀怨。一會兒傷心哭泣,一會兒激憤傾訴,一會兒倔強呐喊……這是什麼人呢。

劉琨的思緒被感染著,喃喃地問:“祖兄,想不出你的府上還有此高雅癡情之人。”

祖逖道:“噢,那我們去看一看是誰在助興吧。”

原來琴聲來自廂房,盧諶正在廂房門邊獨自發呆呢。劉琨到了窗前,透過窗口,見一少女低頭彈奏,白裙款款,玉指修長,他的整個身心都為之一顫。

“若蘭——”

石若蘭抬起頭,琴聲戛然而止。

“越石哥!”姑娘衝出屋子,淚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劉琨甚為動情,道:“你活著就好。”他轉問盧諶,“這是怎麼回事?”

盧諶說:“我去金穀園時,孫秀的人馬還未包圍那裏。於是我編了個理由,說你要和她切磋琴藝,把她騙了出來,在回來的路上,我們還差點和孫秀相遇,可就在進城時,還是受到軍士攔阻,幸虧碰上祖將軍,是他救了我們。”

劉琨這才釋然。

石若蘭說:“越石哥,我要盧諶哥你們為我父母報仇雪恨。”

劉琨不語。

石若蘭激動地說:“誰為我報得大仇,我石若蘭以身相許。”

劉琨終於說:“若蘭,你冷靜一點。”

石若蘭說:“一大家人,那麼多條性命,你讓我如何冷靜。”

祖逖道:“若蘭姑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以後再說也行哪。剛才聽你彈奏,不知這叫什麼曲子。”

石若蘭受到了祖逖的庇護,感激不盡,回答說:“感甄曲。”

感甄曲與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十分相似,抒發了甄後的悲劇命運。甄後先嫁袁紹二子袁熙,曹操破冀州時,淪為俘虜,被曹丕納為夫人,三十九歲含冤而死,死後數年,兒子做了皇帝才被封為皇後。她美貌不在貂蟬之下,詩歌書法韻律樣樣精通,後世文人崇拜有加,即使是二十四友,也神往的很。若蘭彈此曲,抒其悲情,如泣如訴,感人肺腑。劉琨當然理解,隻是經過這許多腥風血雨,劉琨成熟了,不再意氣用事。他終於說:“若蘭,大家保護你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特別是祖將軍,與你無親無故,敢於兩肋插刀,你最好聽他的話,先躲過這陣風聲再說。”

盧諶顧不得聽他們講這些,把憋在心裏的話,勇敢地對石若蘭表白出來:“你放心,我為你報仇!”

石若蘭淚珠子掛了兩行。她真的希望這句話是從劉琨的嘴裏親口說給她。她心儀的是這位風姿颯爽的哥哥啊!

現在這一切都灰飛煙滅,石若蘭不能忍受劉琨的冷漠,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歸處。心在天涯漂泊,也許隻有報仇,方能讓她感受到生存的意義。

劉琨和盧諶默默地走了。

一路上,他們不再說話。劉琨沒有對石若蘭任何承諾,盧諶那二十歲的熱血正在心中沸騰。

盧諶突然說:“姐夫,我跟你學劍。”

劉琨一愣:“哦。俗話說,十年磨一劍,學劍非一日之功。你是想為若蘭複仇才這麼說的吧。”

盧諶答:“對,一定要殺掉那個惡人。”

劉琨道:“你千萬不要逞一時之能。”

盧諶說:“你是礙於和趙王府的關係吧,背靠大樹好乘涼,怎麼會把若蘭的事放在心上呢。”

劉琨道:“我發現你才是猛得一變呢。先前還勸我莫輕舉妄動,現在馬上變得血氣方剛,早先那點智慧都輸給對若蘭的愛慕了吧。”

盧諶強詞奪理,說:“不管怎樣,我說了就得辦到。”

劉琨鄭重地道:“這會兒洛陽正處在亂世中,你千萬不能亂來,搞不好就會株連三族,因小失大。”

盧諶說:“姐夫,你也斤斤計較起來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呀。”

劉琨道:“以前是歌舞升平,現在是刀風劍影,能一樣嗎。”

盧諶自然不知,劉琨的心中同樣是波瀾起伏。麵對姑娘靈魂深處的呼喚,他這個熱血男兒怎會沒感覺到呢。他隻不過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龍雲門邊,一棵古槐樹讓劉琨兩人感歎不已。樹粗有三圍,樹心卻有一大空洞能鑽進兩個人去。樹尖高有三四丈,一個鳥窩孤零零的架在小叉上。忽地,狂風刮起,一隻小鳥兒從樹上墜地,當場斃命。劉琨暗想,此不祥之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