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曉得的大難題(2 / 2)

張溫不由大驚!秦宓的回答大大出乎張溫的意料,但卻是天衣無縫的完美答案。

“乃眷西顧”出自《詩經·大雅·皇矣》,這首詩歌是歌頌周部落從古公亶父到周文王的開創曆程的,共分八章。“乃眷西顧”出自首章,原文為: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國,其政不獲。維彼四國,爰究爰度。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意思是:天帝偉大,洞察人間,監看四方,發現民間疾苦災殃。就是殷商這個國家,它的政令不符民望。想到天下四方之國,於是認真研究思量。天帝經過考察,憎惡殷商之治。懷著寵愛向西張望,就把岐山賜予周王。

秦宓將張溫推疑問難的“天”擬人化為“天帝”,那麼關於“頭”的問題自然就有答案了。他聯係詩經裏描述天帝的“乃眷西顧”,也就得出了了“天之頭在西方”的定論。

從這個回答,可以看出秦宓心思之縝密,反應之迅捷,張溫不由額頭出汗,臉色一肅,再也不敢意存輕狎。但他也不甘心就此罷手,繼續追問道:“天有耳乎?”

秦宓輕鬆自如地答道:“當然有。《詩》雲:鶴鳴九皋,聲聞於天。天要是沒有耳朵,怎麼可能聽見鶴鳴呢?”

張溫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但仍要困獸猶鬥,問道:“天有足乎?”

秦宓微微一笑,答道:“《詩》雲:天步艱難。天要是沒有足,怎麼能走步?”

“天步艱難”出自《詩經·小雅·白華》,是一首訴說棄婦哀怨的詩歌,其本意和“天”其實沒有太大關係。但從字麵意思上來看,“天步”二字似可理解為“天的腳步”。秦宓以此來應答,如果張溫不是心旌動搖,倒是可以挑出毛病來的。隻是張溫已經徹底被秦宓的敏銳急智震住了,一時不察,隻是機械地繼續往下發問,以圖挽回顏麵。

張溫問:“天有姓乎?”

秦宓中氣十足地回答:“當然有!”

張溫以為秦宓還將用《詩經》裏的語句來做回到,沒想到秦宓早已改轍易弦,將答問論辯的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上了。秦宓十分肯定地說:“姓劉!”

這個回答一出來,就不再是簡單的口舌之爭了,而是天命正統之爭。

張溫知道自己已經落了下風,猶然不肯服輸,頑抗道:“何以見得?”

秦宓輕蔑一笑,道:“天子姓劉,故而知之!”

此時曹魏代漢而立,劉備大力宣揚自己繼承漢嗣。秦宓這麼說,等於是在說劉氏蜀漢才是天命所歸的正統。

張溫不甘示弱,突然想到了一句可以絕地反擊的妙語,急忙說道:“太陽升於東乎?”張溫這句話埋著極厲害的潛台詞。在當時人的認知中,太陽是天子的象征。張溫說太陽從東方升起,意指天命正統在處於東方的吳地,而蜀漢處於西方。你秦宓說天子姓劉,那麼為什麼象征天子的太陽卻是從東方升起的呢?

在一旁側耳傾聽張秦論辯的蜀漢群臣,眼看著秦宓一路占了上風,正待自喜,一聽張溫如此厲害的反擊,都為秦宓捏了一把冷汗。如果秦宓應對不當,此前的勝利都將一筆勾銷,最終還將以張溫獲勝而告終。

卻見秦宓淡淡一笑,說:“日雖升於東,而沒於西。”

秦宓的這個回答實在是太精妙了,不動聲色地化解了張溫的反擊,並且強力確證了自己先前的結論。太陽雖然從東方升起,但每天晚上卻落於西方。日暮而歸的,必定是家。可見,太陽的家在西方,那麼,管你太陽從哪裏升起,天子就在西方,也即是西蜀,而非東吳。

秦宓不但對答如流,而且天衣無縫地維護了蜀漢的正統地位,深深地折服了倨傲不恭的張溫。張溫從此再也不敢驕縱自大,小瞧蜀中人士。而諸葛亮等人也是第一次領略到秦宓侃侃而談、出語驚人的雄辯風采,均各深為歎服。

張溫倒是服氣了,但是秦宓猶在興頭之上。他反過來問很客氣地問張溫道:“先生是東吳名士,既然以“天事”下問於我,一定明了天理。當初混沌既分,陰陽剖判,輕清者上浮而為天,重濁者,下凝而為地。到了共工氏頭觸不周山,天柱折斷,地維缺陷,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我想請教一下,天既然是輕清而上浮,又為什麼會向西北方向傾斜呢?除了輕清之外,還有何物?”

秦宓提出的是一個恐怕連老天自己都回答不了的終極命題,張溫一聽,臉頓時白了……

……

心理感悟:驕傲是讓知識掉價的最“佳”方式。